我緊張得手足無措,正要閉眼之際,他卻抿笑對我說道:“我很知足。”
“啊?”
他直腰站正,拽著我飛快往前走去。
“你要帶我去哪兒?”
“去北城門,再過半個時辰,就能看到今夜最漂亮的那一輪煙花。”
路轉橋頭,忽瞧見前方出現的兩抹熟悉身影,我一下欣喜,朗聲便喚,前方兩人同時回頭,果真是于歸和百里顓。
百里顓還能和于歸一同出來遊街?實在是百年難遇的奇蹟。
見著我,于歸自是高興的,歡脫的向這邊迎來,百里顓似有不願,步子雖也隨著于歸移動,滿臉卻都是不情不願。
長極朝我使了使眼色,我沒會過意,偏著腦袋求解,他搖了搖頭,淡淡說道:“你其實沒必要非得去跟太子妃碰面的。”
我疑道:“為什麼?那我見著了,總不能裝作沒看見吧。再說了,這是于歸,又不是其她人,我見著她不打招呼怎麼可能。”
“比起你,她應該更想跟小皇叔獨處,何況他們……”
長極話說一半,于歸倒也走近了些,瞧著我和長極小聲嘀咕,憨憨一笑道:“你倆竊竊私語,這是要密謀些什麼?”
我和長極相視一笑,閉口不提。
這時百里顓冷著張臉走來,很自然的走到于歸身邊,于歸全程沒看他,只顧著拉著我說話,百里顓垂了垂眼簾,又環顧四周,左手端背身後,右手掩嘴假咳了一聲,見我們注意力都集去給他,這才不疾不徐的朝著我們點了點頭:“真巧,你們也來夜遊啊。”
典型的沒話找話。
停了停,他又說道:“建康城好久沒這樣熱鬧了吧,今夜月色也不錯。”
于歸正與我說著笑,乍聽此言抽神出去,蹙眉瞧著百里顓,一字一頓的說:“你瞎了?”
今日雖沒下雨,卻也不是放晴的,陰沉沉的天氣,黑藍黑藍的天幕,哪裡來的月亮。
百里顓抬頭看了看天,立時面露窘意,回頭時卻還不忘和于歸爭辯:“我幾時說了有月亮,是你自己聽錯了吧。”
我和長極面面相覷,皆沒說話。
百里顓,還能這樣幼稚?
長極笑道: “小皇叔,你是多久沒出門了,建康城可從來不缺熱鬧。不過也難怪,平常政務繁忙,你鮮少出遊。難得你今夜肯出來走走。”
我趕忙插嘴道:“小皇叔被煩事瑣碎所擾,應該沒得機會好好放鬆,既然在這兒遇見了,何不結伴同遊,共去北城看子時煙火表演,你說是吧于歸?”
百里顓偷瞄一眼于歸,見她沒反應,便口氣生硬對她道:“你呢,你想去嗎?”
于歸並未回話,而是怔怔望著百里顓身後,像是被什麼東西吸引住了。連百里顓和她說話都沒理會。見她目露亮色,我們皆轉頭向百里顓身後看去,焦點聚在一個賣皮影人偶的攤子。
于歸這一看,目光再也移不開去,手指著皮影攤,喜形於色。
“我想玩那個。”
說著便朝那邊走去,疾步生風,帶動獵獵白衣。因她走的太急,猛地和過往挑花擔的行人相撞,她這小身板,平日裡病病殃殃的,實在不經撞,眼看就要跌倒,百里顓一個箭步衝了過去將她拉住。
于歸靠在百里顓懷裡,頗有些受寵若驚,緩緩抬頭看他,結結巴巴的道了一句謝。
煙花霎時綻放虛空,于歸抬眼望去,側著臉,長長的睫毛偶有眨動,煙花爆後投下的流光溢彩照著她的臉,襯得她本就白皙的臉越發水潤,面色即便還透著一絲病意,也還是很好看。
而百里顓,青衫繡蘭,墨髮玉冠,通身是擋不住華貴,我雖看不慣他平日裡對於歸的冷落,但也不得不承認,這廝皮囊甚佳。于歸被他迷的五迷三道,也情有可原。
這溫情的時刻,到底沒能維持多久,按照我對百里顓瞭解,接下來,于歸是免不了挨一頓訓的。
“你走這麼快做什麼,跌倒了,可別指望我會扶你。”
果然啊。
總覺得今日的百里顓哪兒不對勁,他是不是最近忙瘋了,所以說話才不過腦,他這一面擔憂人家,主動趕過去攙扶,一面又放著狠話,說跌倒不扶人家?那他現在扶著的是誰?空氣?
于歸臉色漸變,抽離了百里顓的懷抱,不冷不熱道:“不用你操心,就是摔一跤也死不了,不勞煩你來攙扶,又便是摔死了,那也是我的事兒,賴不得你。”
百里顓冷笑:“是賴不著我,但你那對父母恐怕又會跑到我父皇那兒數落我的不是,尤其是你母親,又要怨我沒照不好你。”
于歸握拳:“你說我便是了,何必又扯到了我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