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能在肚子裡裝不少炮彈,等到了我們的陣地上空,它們就會把肚子裡的炸彈丟出來,轟炸我們的陣地。”
書生的解釋通俗易懂,牛海和鄭大用聽得很認真。
徐連長走到趙排長和夏遠身旁,聽到書生的話,說:“很貼切的解釋,日本鬼子的轟炸機帶走了我們不少弟兄的生命。”
“徐連長!”
打了招呼,徐連長說:“現在有一個好訊息和壞訊息。”
“壞訊息吧。”夏遠說道。
“我們團傷亡慘重,無法繼續接下來的戰鬥,將撤退至嘉定方向,和我猜的一樣,撤出戰鬥了。”徐連長不知道是後悔,還是憤怒,但神色終究是顯得平靜:“好訊息是,曹連長被上峰撤職了,戰場上消極戰鬥,被六連和七連的弟兄揭發了,他不會再有機會找你麻煩,而且和你們鬧的時候,也有上峰長官的偵察兵在看著。”
他把目光看向夏遠:“你小子走了大運了,團長看中你了,想見一見你,如果你們說的是真的,你小子要改命了。”
大夥眨眨眼,都有些愣神。
團長想要見一見夏遠。
“我滴個乖乖,這可不得了啊,我見過最大的官就是營長,還是遠遠的瞧著,你這是能跟團長對話了。”趙排長很羨慕,但羨慕歸羨慕,誰讓人家有這個本事,自己沒有這個本事呢。
“團長要見我?”夏遠眉頭一挑,心中思索著這件事情的好壞。
“是,這是好事兒,說不定能升官呢,但是你可要好好表現,畢竟你現在吹得大話,現在不少人都知曉了,帶著幾個人,消滅了日本鬼子三個分隊,這三個分隊拉出來,要隨便一個連啃好久,你倒好,不說時間吧,你們是以少數兵力戰勝日軍多數兵力,還是打巷戰。”
徐連長樂呵呵的,真為夏遠感到高興。
趙排長小心思比較多,是個老兵,戰場經驗豐富,徐連長對他的感官相對簡單,接觸的少,便認為對方是個兵油子。
書生懂得不少知識,但到了戰場,用處不大,在中央軍裡,大都是文官。
牛海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但心裡邊裝著事情,聽趙排長說,這小子的一家老小都被小日本鬼子給殺了,這個兵用得好,到戰場上是不怕死,敢跟日本鬼子刺刀捅刺刀的。
鄭大用,有些善良,這是一件好事,但也不是一件好事,善良的性格到了戰場上會猶豫,而戰場上最關緊的就是時間,戰機稍縱即逝,猶豫不僅僅會導致厭惡戰機,最關鍵的是丟掉自己的性命。
而夏遠,徐連長對五個人的感官,唯獨夏遠比較特殊,這傢伙有的時候,說話不著調,但不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神色,渾身上下,都隱隱透露著一股肅殺,不像是新兵,更像是一個身經百戰的老兵。
甚至和一般老兵身上的氣息不一樣,他們連隊大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但明顯能夠從這些老兵身上感受到一股對戰爭的厭惡和痛恨,以及深深的疲倦。而在夏遠身上,他感受不到這種氣息,不知道是不是跟夏遠接觸的時間太短,跟自己連隊計程車兵接觸的時間過長的緣故,他對自己計程車兵瞭解的多,對夏遠瞭解的少。
總之,徐連長都能夠感受到夏遠身上那股不同尋常的氣息,這股氣息讓他警覺,眼前這個人絕非普通士兵那麼簡單。
夏遠還不清楚徐連長對他的判斷,不過從對方看自己的眼神中,能或多或少猜測到一些。
‘這是好事兒,新兵營的身份終究侷限性太大,如果能夠獲得一箇中央軍的身份,那麼對接下來對參與淞滬會戰的情況就更加輕鬆了,至少不再像眼前這樣,被隨時遇見的中央軍當做逃兵一般對待。’
他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道:“徐連長,團長在哪裡?”
“在前方,你得去追,過來通知我的是通訊兵,八連暫時是追不上了,我們已經掉隊掉了這麼遠,估計要等一段時間才能追上。”徐連長很看好夏遠,“這樣,老李,你過來帶著夏遠兄弟他們去找咱們團長。”
“哎。”
徐連長口中的老李是他們連裡唯一活下來的一名排長,手臂受了傷,倒是不怎麼影響趕路。
看著徐連長樂呵呵的表情,夏遠抿著嘴,沒說話,只是點點頭,算是預設了徐連長的行為。見夏遠同意了,徐連長笑的更開心了,連忙說道:“事不宜遲,你們早些出發,別讓團長等著急了。”
就這樣,一行五個人變成了六個人,多了一個斷了胳膊的正規軍排長老李。
老李名叫李萬,三十七八的模樣,有點衰老,腦袋很小,面板黝黑,帶著一頂破舊的軍帽,帽簷都已皺起一串串紋來,戴在小小的腦袋上,看起來有些滑稽,臉上佈滿皺褶,黝黑的面板之間帶著泥垢。
身上的軍服髒兮兮的,十分破舊,緊巴巴的勒著瘦弱的身子,站在那裡,遠遠的看去,就像是一根纖細的竹竿一樣。
老實巴交,行進的時候,就跟在他們屁股後面,找不到的路的時候,才會給他們指一指方向。
走走停停,走了半個多小時,終於看到隊伍的屁股,一小撮人,早就已經分散撤退,他們沒敢靠近,躲在一片廢墟里,躺在地上裝屍體,日本鬼子的飛機可不含糊,一路追著趕著,就像是趕著牛羊一樣,對著地面上撤退的部隊狂轟濫炸,機槍掃射。
他們才剛剛追上,就看到了日本鬼子的大鐵鳥從遠處飛了過來,對撤退的部隊投下炸彈,機槍掃射,哪怕是分散開了,也死了不少人。
等到飛機衝入厚重的雲層消失不見,他們幾個人才從地面上爬起來,遠遠的瞧著遠處被破壞的隊伍,被炸斷腿的躺在地上哀嚎不已,活著的人茫然的站在那裡,直到傳令兵的聲音飄出來,大夥才跑出來收拾。
“乖乖,這特孃的也太狠了,人都被炸碎了。”
趙排長看著地面上一堆血淋淋的東西,不忍直視。牛海當場嘔吐起來,那一片白的紅的,把泥地的泥巴都染成了紅色,看起來極其刺眼,慘叫和哀嚎響徹曠野,空氣中瀰漫著血腥味和硝煙味,參雜做一團,非常難聞。
被炸傷躺在地上呻吟,被炸死的橫七豎八躺在地上,殘破不堪,紅一片,黑一片,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