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的天,大漢的天,淪落成泥,遭赤眉戰車一碾,變成了塵土,可憐他們天生貴胄,弟弟卻淪為牧童,如今又要為赤眉跑腿。
憑什麼?赤眉也好,田翁也罷,都說天下變成這樣,都怪他們劉姓豪強生太多,過太好,將九州吃窮了,可如今諸州劉姓宗親都被路過的赤眉擄了,吃糠喝稀甚至活活餓死,但世道變好了麼?
南陽、汝南之人,過去被欺壓的人,依然在受苦。
他現在已經不覺得,劉姓該為這亂世,負任何責任。
劉恭抬起頭,看著被夕陽染紅的晚霞。
至於這赤眉的天?劉恭見赤眉眾亂,知其必敗,自恐兄弟俱禍,學著那些機敏的棄地新野老農,早做打算還來不及,還為赤眉針砭時弊?憑什麼?
“除了田翁,赤眉自己都不在乎,你我就跟著一起拊掌,大聲叫好不就行了!”
……
作為赤眉的“二皇帝”,徐宣一直喜歡與“田翁”唱對臺戲,因為他總覺得此人是樊崇身邊的奸臣,想害了赤眉。
但與廢奴時的據理力爭不同,在王莽一攬子計劃鋪開後,徐宣原則上是支援井田的。
徐宣當過獄吏,人生偶像是開漢第二功臣,也當過獄掾的曹參,他以為,赤眉在起家之初可以取財於官府和豪富,但打下地盤後,就必須以建立政權來支撐,所以才如此熱衷於樊崇唾棄的“帝王將相”。就算如今搞什麼五公共和,也得建立賦稅制度,組織生產,以此獲得穩定錢糧來源吧。
但他也清楚,以赤眉這種很難吸引讀書士人、前朝舊吏的特殊情況,漢時的複雜賦稅根本無法推行,井田制確實比較方便,再文盲,也知道割中間那塊地的糧食吧。
對南陽、汝南的真實情況,徐宣有大量舊部散佈在基層,所以他比王莽更加了然,可卻熟視無睹:不如此就無法徵糧啊,赤眉如今需要解決的是生存,而非給每戶農家公正。
“田翁確實是國士啊。”
王莽在那“上計”完畢後,徐宣難得誇了他幾句,他承認,自己只會小權謀而無治國大智慧,赤眉暫時還少不了田翁。
但徐宣依然不死心,覺得王莽定是新朝的大人物,甚至是三公九卿這樣的高官,那太師王筐不是在陳縣麼?或許可以讓他來認一認……
誇完後,徐宣話音一轉:“南陽、汝南井田雖然大成,但收上來的糧食,也只夠兩郡十個萬人營吃。”
“如今潁川、淮陽、梁、沛,四個郡各有十個萬人營,從梁漢倉庫及富戶手中取來的糧食,幾已耗盡。”
既然沒土豪可打了,豫州的赤眉軍,只能轉而向中家甚至貧民索取,但受戰爭影響,梁、陳之地春耕耽誤,秋收寥寥無幾,老百姓家裡也沒有餘糧。和南陽、汝南不同,赤眉在立足未穩的梁、陳強徵救命糧食,會導致客軍與土著爆發劇烈衝突。
樊崇也知道強行抄食不可取,赤眉戰士還有點口糧,但決計熬不過冬天,按照王莽的提議,在各郡搞分地,也是遠水不解近渴。
“既然如此,只能用老辦法。”
樊崇笑道:“往有糧的地方打,跟各位帝王和他們麾下的列侯將相們‘借糧’了!”
還得靠流動作戰就食他處,可究竟往哪打,卻又出現了分歧。
王莽一聽赤眉又要動兵,一直盼望這天的他,激動得挺起老腰桿,搶先提議道:
“樊公,應該擊洛陽!”
“北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