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有馬援在河北大地橫行,下廣平、取清河,開始思慮為更遠的對抗做準備。
而景丹也將上黨大部已奪取,只剩下長子縣負隅頑抗,這位前將軍開始移師於太原,雖然從河東走鼠雀谷難行,但從上黨往北,過羊頭山世靡谷的道路就要好走許多,但第五倫此役不僅發兵,亦有伐交。
一位特使便冒著季夏的靡靡飛雨,從上郡走西河,秘密抵達了太原城郡守府,拜謁北漢太原郡守郭伋。
“郭公別來無恙。”
一口熟悉的茂陵話,卻是魏王的少師杜林,他亦是郭伋的小老鄉。
郭伋年過六旬,見到杜林後亦頗為高興,執其手感慨道:“自我在前朝天鳳年間出任幷州牧以來,便多年未見伯山了。”
杜林笑道:“細侯公比過去更精神了。”
“老了。”郭伋道:“還記得上次在茂陵同聚時,你嘗教我古文尚書,如今年紀老邁,竟忘得差不多了。”
“是細侯公不恥下問,不因後生年輕而輕視。”杜林道:“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往後細侯公若再想看古文尚書,林一定不藏私。”
郭伋感慨:“遭逢亂世,還有那樣的機會麼?”
他指著杜林道:“你我各為其主,伯山此來,想必不為談經敘舊,而是替魏王做說客吧。”
“細侯公誤會了,林此來,不過是給你送幾封信。”
杜林開啟隨身攜帶的竹筒,裡面放著紙做的信,頗為輕便,他先奉上了第一封。
“此乃大俠陳孟公(陳遵)手書。”
陳遵雖然和郭、杜不是茂陵老鄉,但他素來任俠好義,曾經去茂陵拜謁漢武時豪俠郭解的墓葬,而郭伋正是郭解玄孫,二人因此結識。也有幾十年交情了,郭伋在王莽朝做到幷州牧,還是陳遵舉薦的。
“我聽說陳孟公隨王邑去了昆陽,還當他不幸戰死了,豈料竟回了關中,還做了魏王的京兆尹。”
郭伋看著陳遵信中所言,為老朋友感到高興,又道:“陳孟公黑白兩道通吃,魏王用他做京兆尹治劇,真是用對人了。”
“吾主知人善任,絕不會埋沒任何一位賢才,不論其在漢、新是否為官封侯,只要未曾虐民,便都會既往不咎。”
杜林尬誇了一番魏王,旋即奉上第二封:“此乃少府宋弘之信。”
前一個是郭伋老友、舉主,這後一個,就是他同僚、前任了,郭伋這幷州牧,接的就是宋弘的班。
相比於陳遵的敘舊約酒,一貫嚴肅的宋弘就絲毫不客氣了,在信中將郭伋好一番數落。
斥責他怎不識天命英主,而降冒名頂替的劉子輿,他們的祖、父在成帝朝也做著大官,這種把戲能騙愚夫愚婦,瞞得過他們麼?痛斥郭伋糊塗!
這種事,郭伋豈會不知?但大半年前天下局勢混亂,魏軍止於河東,真定王劉楊搶先一步抵達太原,郭伋當時對第五倫這以臣叛君的傢伙心懷疑慮,又不想太原遭刀兵之災,遂服從了北漢,但太原仍控制在他手中。
閱罷後,郭伋只擦汗:“宋仲子還是這樣肅穆難盡啊,觀其言,不由浹背。”
杜林道:“但魏王卻認為,細侯公當時是迫不得茂陵郭氏宅第、田畝、族人,乃至於郭大俠之墓,都妥善派人守護,亂世裡也未有侵犯。”
“真的多謝魏王……“郭伋又道:”但我聽傳聞說,魏王大肆殺戮渭北豪強,足足滅了三十餘家啊……”
“皆是欲謀亂接應劉伯升之輩,死有餘辜。”雖然杜林對第五倫此舉也頗有微詞,但既然是說客,立場得站住了,只道:“五陵士人頗受重用,三月時,郎官考試選士三百餘,五陵人佔了一半。”
“而吾等茂陵人在長安朝廷也備受重用,馬文淵為國尉,耿伯昭為車騎將軍,萬君遊為衛將軍,連我也添作少師,若是細侯公亦在,往後朝會時,茂陵鄉黨都能湊七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