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現在的左林對於媒體的感覺仍然木訥,每次迫不得已應付記者總是那麼戰戰兢兢,可畢竟作為一個職業球員,和這類事情接觸實在不少。他立刻就明白了幾張照片可能造成什麼樣的後果。能夠在客場頂著全場的謾罵安心看書的左林不覺得這種事情會對自己有什麼影響,卻擔心這樣的事情一旦莫名其妙捅上了報紙雜誌會傷害到張聆。他皺了皺眉頭,問道:“桑老師,那對方怎麼說?”
“你放心,我解釋了下情況,談了點條件而已。放心,這個事情不會上新聞的。”桑世麟很有把握地說,“我幫你答應了一個明星體育週刊的專訪和拍一組照片,這些事情我全都落實了以後再和你聯絡吧。”
雖然不喜歡接受採訪,但現在這個情況,似乎不同意也不行。掛上電話之後沒多久,桑世麟就將那位記者發給他的所有照片給左林轉發了過來。除了那張便利店的照片之外,那些電梯裡的照片看不出有什麼偷拍的痕跡,簡直像是左林和張聆擺了pose讓那個記者拍的一般。張聆在照片裡只有一張側臉,微笑著的側臉,幸福而平靜的表情和任何一個熟睡的孩子差相彷彿。
雜誌是經不起看的。將那些雜誌從前到後從後到前翻了幾遍之後,終於到了早上。
城市裡,早晨來得稍有些突兀。看不到太陽一點一點從大地的邊緣爬上來的那種壯麗景象,甚至很少有人會去注意天空從淡紫色逐漸變成有些發灰的淺藍色之間的無數個色階。窗簾拉開,天亮了,起床,大部分人的生活是這樣的。
左林昨晚只拉上了那層輕紗製成的窗簾。當陽光滲過窗簾上的無數個孔隙,漫進房間,爬上了床的時候,左林合上了手裡的雜誌。他已經看到了張聆的睫毛顫動了一下,又一下,又睡了一個好覺的張聆快醒了。
張聆揉了揉眼睛,直起了身子。包裹在身體上的毯子經過了一夜的輾轉反側大部分被堆積在了身前,抱在了懷裡。或許是覺得重,張聆雙手無意識地將毯子推開了。
她身上的長裙在她站著和坐著的時候的確能夠呈現優美的形態,穿在她的身上更是相得益彰。可是,這畢竟是性感的禮服長裙而不是睡衣。一側的肩帶還留在肩膀上,而另一側的肩帶已經垂到了手肘,整個上身的一側,從肩膀一直到腹部的大爿就這樣敞在了空氣中。
左林連忙側了臉移開視線。張聆迷迷糊糊之間,渾然不覺自己已經走光,她非常可愛地繼續揉了下眼睛,伸了個懶腰,說:“早啊……”
“咳咳,”左林假意咳嗽掩飾下自己的尷尬,“張老師,衣服……”他善意地提醒道。
張聆低下頭一看,才明白為什麼左林根本不敢拿正臉衝著自己。她以非常誇張的動作拉起了毯子,將自己整個包裹了起來,連腦袋也不露出來。大概是害羞吧,自己努力了小半年在左林心目中建立起來的師道尊嚴,沒幾天就毀滅得乾乾淨淨了。或許,又覺得左林這個時候假正經的表情尤為可恨,張聆的右手從毯子的“繭”中伸了出來,拈起個枕頭……不知道張聆這個時候是如何瞭解方位的,但枕頭在空中翻滾搖曳,然後砰地砸在了左林的臉上。
“張老師……”兩人之間的尷尬直到湊著吃完了叫來的早餐之後再略有些緩解,而左林對於張聆怎麼會喝醉很好奇。
“叫我名字吧……臉丟光了,沒臉讓你喊我老師了。”張聆沒好氣地說。
這幾天裡發生的事情多數都不是什麼好事,可是的確讓張聆和左林之間的關係親近了很多,再讓左林一口一個“張老師”地喊,她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張聆並不把自己打工當作什麼不能說的事情,雖然職業伴娘這個工種實在是很另類。而左林也聽得津津有味。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可是,這個城市裡,何止360行,恐怕3600行都能數得出來。一個婚禮,在後臺操持的各種各樣的人員,從典禮總監、主持、伴郎伴娘、攝影師等等開始數,怕是要有12、3個不同型別的工作。這些事情,左林平時很難能聽到那麼詳細而精彩的解說。正在準備高考的左林已經算是隊裡文化水平最高的幾人之一了,隊友們談論的除了吃喝玩樂恐怕就是汽車房子之類的了。
“那你暑假就不要繼續工作了吧,”左林建議道,“既然你有精神出來打工,那索性全職來給我補課算了,每天給我講半天的課?”
“你不訓練了?”張聆驚訝地問。
“昨天晚上我打電話請假的時候,教練說繼續給我放假算了。不在國家隊訓練,呆在俱樂部,記者們的閒話又要多了。過幾天基地的記者就要開始多起來了,索性讓我不要回基地了,自己外面待著。國家隊和俱樂部的熱身賽商業賽反正我都不參加了,一直休息到國家隊解散。”左林開心地解釋道。
他要求張聆每天補課,固然是想要抓一下課程進度,也是為了讓張聆能安心修養一段時間。輔導他的功課雖然要耗費不少時間備課,但總比張聆東奔西跑到處找地方打工強。胃病是非常麻煩的。左林的醫術不怎麼拿的出手,可這種常識還是知道的。
張聆沒有多考慮就同意了。
左林又住進了鉅鹿路的會所。最近一陣這裡幾乎每天晚上都有酒會、冷餐會,但並不影響左林複習功課。直到左林發現,似乎有人一直在注意著自己。
只要他一離開會所,哪怕只是在附近走上一圈,都會有人遠遠吊在自己身後。左林幾乎每天都要去一次燕北齋的別墅給燕映雪上課,而在車子的後視鏡裡,幾乎每次都能找到一輛黑色的帕薩特。車牌在變化,司機在變化,可是,汽車執行的時候那特有的聲音卻不會變化,車子始終就是那輛帕薩特。
這盯梢的痕跡太明顯了吧。可是,究竟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