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她所知,普通的私塾先生中,有不少人字跡潦草。真要想練出一手好字,必須學習名家法貼。可名家法帖,休說蘇黃米蔡,就算是當世的書法大家,如楊慎、孫淡、解縉等人的真跡也是千金難求。
因此,能寫得一手好字的讀書人,大多是富貴出身。
看眼前這姓孫的書生這一好字,應該是照著宋徽宗的帖子練出來的。可他衣著樸素,不像是世家大族的子弟,怎麼可能有機會臨摹瘦金體法帖?
況且,況且,他怎麼會知道孫淡這新作的《勞山歌》?
一想到這裡,方唯心中突然一亂。
馬、談二人也驚訝地叫了一聲:“孫兄,這詩你是從什麼地方看到的?”
孫淡的手停了停,轉頭看了三人一眼,卻微笑不語。
馬全好象是恍然大悟的樣子,鄙夷地看了方唯一眼:“原來孫兄也看過這唐人舊作啊卻又不知道原作者是誰?”
孫淡笑了笑:“別忙,等我寫完,你們就知道了。”
談拓笑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管他是誰寫的呢,卻又有什麼打緊,能見到孫兄這樣的書法,當浮一大白。”
馬全也哈哈大笑:“是極,是極,為孫兄這一手好字,幹”說完話,也是一口將杯中酒乾了。
孫淡微微一笑,繼續寫道:“幽巖秘洞難具狀,煙霧合沓來千峰。華樓獨收眾山景,一一環立生姿容。上有巨峰最崱力,數載榛莽無人蹤。重厓復嶺行未極,澗壑窈窕來相通。天高日入不聞語,悄然眾籟如秋冬。”
“好字”
“好字”
“好詩”
“看其風格,確定是李太白所作無疑了”
馬談二人又開始讚歎,各自又幹了一杯子。然後,馬全又倒了一杯酒端到孫淡面前:“孫兄且飲了此杯,如此大氣磅礴的詩句,如此銀鉤鐵劃的好字,當以酒意助之。”
孫淡一口喝乾那杯酒,卻道:“杯子太小,不過癮,換大碗”
馬全大笑一聲:“正該如此,換大碗”
又各自有一碗酒喝下去,孫淡只覺得有一股熱氣從肚子裡升騰而起,精神亢奮起來,筆走龍蛇,繼續寫道:“奇花名藥絕凡境,世人不識疑天工。雲是老子曾過此,後有濟北黃石公。至今號作神人宅,憑高結構留仙宮。吾聞東嶽泰山為最大,虞帝柴望秦皇封。其東直走千餘里,山形不絕連虛空。自此一山奠海右,截然世界稱域中。以外島嶼不可計,紛紜出沒多魚龍。”
老夫聊少年狂,況我孫淡本就是一青春少年,何不放縱一遭,一洗我胸臆中的陰霾。
孫淡長嘯一聲,脫掉帽子一把扔在地上。手下更快:“神祠宇在其內,往往棋置生金銅。古言齊國之富臨淄次即墨,何以滿目皆蒿蓬。捕魚山之旁,伐木山之中。猶見山樵與村童,春日會鼓聲逢逢。此山之高過岱宗,或者其讓**功。”
“你怎麼知道這詩,你怎麼知道這詩……”方唯歡喜得快要滴出淚水來:“孫兄,你快告訴馬兄和談兄,這詩的作者是誰?”
眼前那個姓孫的書生手以舞之,足以蹈之,壯若瘋狂。再看他,頭也散了,身上臉上全是淋漓墨汁,一雙眼睛亮得怕人,有一種奇怪的風度從他身上散出來。恍惚間,他那張平凡的臉也生動起來,變得光彩照人,變得不可逼視。
方唯等三人被孫淡身上那強大的氣勢給震撼住了,眼前一片白亮,好象什麼也看不見了。
孫淡的長嘯高一聲低一聲,綿長悠揚,不可斷絕。
終於到最後一句了,他一聲大喝,邊寫邊用乾淨清澈得讓人毛骨悚然的官話朗誦道:“宣氣生物理則同,旁薄萬古無終窮。何時結屋依長松,嘯歌山椒一老翁。”
方唯眼睛一熱,那一陣歡喜終於化成兩滴眼淚落了下來。
“好,好,好,得見此詩此字,就算明日去死,也無悔矣”馬全也將自己的帽子扔在地上,挽起了袖子,雙手捧著偌大的酒罈子就朝口中倒去。
“韓月,印”孫淡寫完最後一個字,大喝一聲,提筆在那詩的末尾題道:“東海孫淡到此一遊”
韓月面無表情地拿出孫淡的印鑑“當”一聲蓋在牆壁上面,幾乎在牆壁上砸出一個小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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