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去了。”
王文思搖了搖頭說:“你這想法不妥,你不想想,誰願意在農村光著膀子挨太陽曬?聽叔一句話,還是到城裡工作好,在農村能有啥奔頭!沒意思。”
“我已經考慮好了,和你們一起建設咱們沙崗村。”
“決定了?”
“決定了!”
“全家人都同意?”
宋秀琴回答說:“他爹正為這事兒鬧脾氣哩。”
“百旺哥不同意?”
“可不是的。”
王文思沉思片刻說:“強子這麼做我也想不明白。”緊接著活頭一轉又說,“可話又說回來了,既然強子不怕吃苦,認準了在農村這條道兒,自有他的道理。願在艱苦的農村種地,說明強子的思想覺悟高,咱也應該贊成,支援才對。人們不是都說麼:‘革命戰士最聽黨的話,哪裡需要哪裡去,哪裡艱苦哪安家’”他又感嘆地說,“還是部隊出息人啊,能培養出有志向的人才。”
“叔,你支援我了?”民強問。
“當然支援你啦!你願意在沙崗村和我們一起工作,我從心眼兒裡高興,擔心的是怕你堅持不到底。我也知道,你是個有志向,有遠見的人,沙崗村有你這樣的人,一定會搞得更好。我從心眼兒裡贊成。”嘆了一口氣又說,“你爹還是認識短淺,我得說說他。”
王文思說著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出屋,來到李百旺面前:“百旺哥,你可不能耍脾氣使性子,強子願留在咱們村裡是件好事兒,你支援他才對啊!”
李百旺本來對王文思一會兒貓臉,一會兒狗臉很不滿意,猛地站起來,兩眼瞪著王文思說:“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在農村好,那你兒子為啥不在農村種地?說這些心不對嘴的話也不怕大風扇了舌頭。”說完氣沖沖地離開了家門。
王文思被李百旺這衝倒南牆的話撞了個趔趄,象吃了窩脖雞似的痴痴地睜著眼,不知所措;上下牙床拉開距離,半晌合不攏。眼睛眨巴了幾眨巴話沒有說出口,瞅著從屋裡出來的李民強,兩手一攤,顯出無能為力的樣子。
“文思叔,我爹說話倔,你可別在意。”
王文思嘆氣說了一句“好心當成了驢肝肺”,搖著頭,揹著手走出了院子。
王文思剛走,楊樹林來了。進門就喊:“百旺!百旺!”
李民強和宋秀琴從屋裡迎出來:“二叔,你找百旺有事兒?”秀琴問。
“啊。我用一下你們的小推車,等立山回來把羊糞送到村西的地裡去。”楊樹林走進屋瞅了瞅,問,“百旺不在家呀?”
宋秀琴嘆了一口氣說:“他出去了!”
楊樹林聽著秀琴的口氣和表情有點兒不對勁兒,她平常對人說話可不這樣。再看民強,面色也不太好,坐下問:“鬧彆扭啦?”
雖然李民強和宋秀琴誰也沒有吱聲,但楊樹林已經完全明白了。
“為啥事?”
“為我的事兒。”民強回答。
“你咋的啦?你回來應該高興啊,鬧哪門子彆扭哩?”
宋秀琴沏了一杯茶送到楊樹林身邊說:“二叔,您喝杯茶吧。”
楊樹林接過茶杯,放到身邊的桌子上問:“為啥事兒鬧彆扭?”
宋秀琴嘆了一口氣說:“強子不想到城裡上班,要留在咱們村裡,他爹不同意,就為這事兒,連飯都沒吃好。”
楊樹林問民強:“你真的決定留在咱村裡啦?”
“嗯。”民強深深地點了點頭。
楊樹林高興了,說:“好哇!咱村裡正需要強子這樣的人哩。咳,這個百旺啊!我找他去。”楊樹林茶沒喝一口,小推車也沒借便急匆匆地離開了。
楊樹林雖然不是村幹部,但他處事公道,不存私情,群眾威信高,輩分又大,村民們對他既尊敬又佩服,深得大夥兒信任,家裡有啥事兒都願意和他商量;遇到難辦的事也願找他拿個主意,像家庭吵架鬧矛盾這樣的事他也經常出面調解。在沙崗村不聽他勸的人很少,就連三歲的孩子在跟他娘撒潑時,只要楊樹林走過來,眯著兩隻和善的眼睛說上幾句話也馬上不鬧,變的乖乖的。今天這事兒,發生在自己老朋友李雲祥後代人的身上,他更不能袖手旁觀,他要管,而且要管到底。
楊樹林對百旺和民強是知根知底兒的。
李百旺有一手好莊稼活兒,地裡的耕、種、鋤、耪樣樣在行;場裡的打、揚、篩也事事拿得起來。他老實巴交,膽小怕事兒,平時在眾人面前用耳朵多用嘴巴少,不愛出頭露面。遇到不順心的事兒能忍就忍,就是自己受點兒委屈也不願跟人爭吵,他常說:爭吵個臉紅脖子粗,頂不了吃當不了穿,反而會結怨仇,有吵架的工夫還不如到地邊兒上割把草回來喂喂自家的羊哩。常言說,蔫蘿蔔辣死人。別看百旺平時蔫了吧唧的,要是倔脾氣上來也是六親不認鑿死卯的主。
李民強跟他爹的秉性正好相反,他說話辦事兒,是刀切蘿蔔嘎嘣脆。他沒有把握的話不說,話一旦出口就非用行動兌現不可,開弓沒有回頭箭;對人對事兒秉公持正。別看歲數不大,辦事有魄力,有心勁兒。在楊樹林眼裡,民強從小就是個有出息的孩子。如今在部隊立了功,成了軍官,還不忘勞動人民的本分,不往城裡去,要回農村當農民建設咱沙崗村,他做得對呀!咱村裡多麼需要強子這樣的人啊!可是百旺他,咳,他咋會這樣哩!
這時的楊樹林,心裡只有一個目的,無論如何也得把百旺說通,好說不行就來硬的,不能讓他給強子設阻力使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