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氣瀰漫,幾十個大供桌上擺著各種牲畜、瓜果,那烏壓壓的人頭攢動,猶如一道道黑sè海1n。
所有人屏住呼吸,虔誠地看著供桌跟前那一座金漆尊者,這尊者高一丈,面朝眾人,雕刻得栩栩如生,身上還穿著一件特製的仙衣,戴著紫雲冠,坐在蒲團上,顯得威嚴肅穆,給人一種仙風道骨的感覺。
供桌下是一個穿著黑sè道衣的老者,老人長得平淡無奇,可是眼眸卻頗為深邃,莊重地朝那尊者雕像焚香祝禱一番,擦了香,口裡幽幽地道:“天道不公,天一降世,斬妖除魔,乾坤朗朗。”
言罷之後,便在幾個仙童的攙扶下到一旁去歇息;接著便是穿著各sè道袍的人出來,也是焚香祝禱,神sè莊重無比,再一個個走到老者的身後,默然地看著後來人的祭祀。
天一教尊的是天帝,所謂天帝便是玄穹高上yù皇大帝,這老者便是徐神福,徐神福年紀已是不小,生得卻是健碩,他自小在道觀中修煉,不止是修玄,喜讀些雜書,因而不但對道家的經典信手捏來,對琴棋書畫jīn通無比;趙佶即位之後,由於他素有名望,因而召他入京,闢為羽én知客,與他談玄論道。
那幾年是徐神福風光的時候,他名為玄士,可是所學甚雜,心裡頭也躍躍著勃勃野心,趙佶對他很是信任,幾次授予他官職,他故意不受。只是到了後來,趙佶對談玄的心思淡了,他接受了官職,趙佶待他不錯,給了他一個做封疆大吏的機會。
徐神福龍入深海,如魚得水,立即籌辦天一教,原本只是為了藉此鞏固自己的地位。可是誰知,由於有了官身,這天一教竟是十分興旺,其觸角已深入整個京畿北路,到了無孔不入的地步。
原本徐神福並沒有造反的心思,可是到了後來,蔡攸的敗落讓他生出了警覺,當年他便是蔡絛引見的,大樹倒臺,他這個獼猴多半也要遭殃,再者說他這種以玄入仕的官憑藉的是聖眷做了這掌握一方的大員,現在聖眷化為烏有,甚至越來越被人排斥,只怕不用一年,便要被人趕回家了。
徐神福左思右想,自是不甘,於是乾脆藉著天一教的由頭起了事。
此時,徐神福闔著目,看到愈來愈多的信眾紛紛跪倒,向天帝祝禱平安,素來面無表情的臉忍不住地笑了。
造反,那是殺頭的勾當,可是自扯了旗,朝廷也派出軍馬前來圍剿,那馬軍司竟是一觸即潰,原來大宋jīn銳,也不過如此。懸著的心差不多放下,至少一時不必有什麼擔心了。
身邊一個道衣人湊過來,低聲對徐神福道:“仙上,那姓吳的沈傲說客又鬧起來了,一定要見教長不可。”
徐神福默不做聲,只是眼眸望向天帝的雕像,好半晌,幽幽道:“晾著,不必理會。”
道衣人猶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道:“仙上……姓吳的說,咱們若是再不理會他,大禍朝夕至,還說各路的邊軍和禁軍、番兵已經齊聚,就要動手了。”
徐神福輕蔑地笑了笑:“不知死活,憑這個就嚇得到人?”繼而有點疑惑:“他這般說,倒有點兒意思,空口無憑就想恫嚇我天一教嗎?莫非那來的欽差真有誠意?”
道衣人也是疑惑地道:“仙上,他們豈肯讓咱們建藩稱臣,這京畿北路又不是西夏大理,又不是邊陲之地,稱了臣,只怕他們要遷都了。”
徐神福慢吞吞地抬了抬眼:“他們這是要爭取時間,眼下的時局風雲變幻,金遼那邊戰事連綿,西夏又蠢蠢yù動,一旦金人入關,金夏若是攻宋,這大宋憑藉什麼去抵擋?所以他們不願意把事態鬧大,要先安撫住我們。”他想了想,道:“安撫也好,他們要爭取時間,我天一教也要時間,去,叫汴京的弟注意一些,多采集一些任欽差的信兒送來,我要看看,沈傲,沈楞,沈殺星,這個人倒是有趣的很。”
道衣人點個頭,作禮道:“弟這就去。”
待穿著道衣的人走馬燈似地祝禱之後,那熙熙攘攘的人紛紛拜下,朝天帝的雕像虔誠磕頭,人群匯聚成迭起的海1n,雄偉壯觀。
徐神福木著表情,目光卻是落在向南的天際。
………………………………………………………………………………
汴京城裡也不知什麼時候熱鬧起來,知聞紀事的銷量一時大增,一是週刊不斷刊登一些違禁之語,竟是對朝政大議論,讓人覺得鮮。遂雅週刊雖然偶爾也會有些議論,可是篇幅不大,言辭也大多以柔和為主,知聞紀事就不同了,一有些風吹草動便立即大肆議論,肆無忌憚極了,且言辭大多是慷慨陳詞,自然大受青睞。
其實這市井裡,都在議論這事兒,都覺得遂雅週刊和知聞紀事好像卯上了似的,雙方的議論都是相反的,譬如前幾日京裡頭出了一個怪事,某府某夫人與家奴私通,後家奴被仗死,京兆府這邊不聞不問,邃雅週刊便議論說朝廷自有法度,私通是一回事,自然該官府處置,可是濫用私刑,卻是大可不必,唯有送官嚴辦好。
結果第二天,那知聞紀事也議論了,直接和遂雅週刊唱反調,後文章的結尾有意思,說是據聞邃雅週刊是個nv人署理,也難怪表這樣的議論了,又說男陽nvyīn之類的話,大是嘲諷了一番。
有心人一看,立即jīn神一振,這幾乎已經是指著人家鼻罵了,這個nv人是誰?知道這事兒的心裡清楚,那是沈家年後回來不久的nt明強幹,沈家的生意都是她打理著的,知聞紀事雖然說得隱晦,卻不正是說沈家沒有幾個男人,要一個nv人拋頭露面嗎?
除了這個,還有進兵的事,朝廷裡頭近來遞進去的奏疏越來越多,都是要求馬軍司從進兵的,一個個慷慨陳詞,很是鼓譟了一番,就說近幾日的廷議,鬧得也很兇,官家坐在御案之後,被一群大臣吵得什麼話也沒有說,甩手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