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次微服出訪,久久未歸,不但是宮廷,就是朝野一時也亂了套,自此之後,趙佶便不再貿然行事了;今日又提出微服出去,實在是在這宮中憋得狠了。
楊戩微微頜,笑道:“奴知道官家悶得慌,因而特意帶來了一樣奇的東西,請官家過目。”
趙佶定睛一看,卻見楊戩手上似乎捧著一個長條錦盒,心念微動,道:“拿來,給朕看看。”
楊戩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將長盒開啟,裡面卻是一卷兒密密麻麻小字的紙,趙佶一看那字便是雕刻印刷的產物,這紙兒既不是古物,上面寫的又不是書法,有什麼好看的?
隨意地將那紙兒攤開,這一看,便不動了。
遂雅週刊?
這又是什麼?趙佶想起了邃雅山房,他是知道的,那邃雅山房的幕後之人一定是沈傲,那麼這邃雅週刊是不是和沈傲也有干係?
他翻到後一頁,那方正的字上寫的卻是一個故事,說是一個石頭上,蹦住了一隻猴,咦,石頭上生猴?這倒是奇了。再往下看,便是這猴如何拜師,如何學業,又如何剿了混世魔王,逐日教小猴操演武藝,又教小猴砍竹為標,削木為刀,治旗幡,打哨,安營下寨。
到了這裡,足足看了小半時辰,卻留下一句話道:“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趙佶意猶未盡,卻是忍不住地曬然一笑:“真是胡言亂語,猴如何會學人語,又如何能千變萬化,這個主意,多半是那沈傲想出來的。”
楊戩站在一旁,卻並不說話,趙佶雖然在責罵,卻沒有動怒的意思。
趙佶頓了頓,繼續道:“不過這故事卻也精彩之極,坊間流傳出的故事不少,卻沒有他這樣的思維開闊,朕這幾日倒是清閒的很,看看這週刊,倒也能打下些時間。”
他想了想,又是問道:“這週刊還有嗎?”
楊戩道:“這週刊是售的,每七日一刊,官家要看,只怕要再等等。”
趙佶嘆了口氣,道:“這個沈傲,卻又不知在弄什麼名堂,朕是降他不住了,一道中旨下去,只讓他安生了片刻,又固態萌了。”
唏噓之間,有內侍來稟告道:“官家,禮部主客郎中吳文彩求見。”
“他來做什麼?”趙佶皺了皺眉,將週刊放置在御案上。
“回稟官家,說是泥婆羅國王已經送來了國書,要先請官家過目,再與泥婆羅王斡旋。”
趙佶闔著眼,眼眸中閃過一絲漠然,這樣兇悍之色,在楊戩眼中卻是極少見的,楊戩心下一凜,道:“那泥婆羅王傲慢之極,如此彈丸之國,竟敢不將天朝放在眼裡,官家,何不如將那王驅走,倒也安生些。”
趙佶卻是搖頭,若有所思地道:“泥婆羅雖是小國,用處卻是極大,他們只怕是知道了大宋的底線,知道朕的難處,敢如此。哼,那王的傲慢,只怕是用以觸探朕的底線的。”,接著,他擺了擺手道:“去宣吳郎中吧。”
過不多時,吳文彩徐步進,他年逾四十,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副雍容,那一雙眼眸佈滿血絲,卻也銳利逼人,只是此刻,那銳利之色頓減少,換上的是些許惶恐;乍看之下,便可看出他是個幹練之人。
趙佶坐在御案之後,方那雷霆之怒早已煙消雲散,倒是換上了可親可敬的臉色,朝吳文彩微微一笑,對楊戩道:“賜坐。”
楊戩去給吳文彩搬來了錦墩,吳文彩欠身坐下,拿出一份硬木外裹著紅色絹布的國書,雙手將其高拱起來,道:“陛下,泥婆羅國獻來國書,請陛下參詳御覽。”
楊戩將那國書拿起,放置在御案上,趙佶呵呵一笑:“吳愛卿辛苦了。”
這一句話說罷,便將國書翻開,國書中的文字是漢泥兩國文字同書而成,漢字為主,尼國文字為副,只稍稍一覽,便可知悉其意。
趙佶乍眼一看,那笑容頓時僵住了,眼眸中殺過重重殺機,咬牙切齒的將國書推下御案,起身負手,卻是心事重重的在中來回踱步。每走一步,那怒意便增加一分,臉色難看極了。
以往他的性帶著恬然,今日卻不知是那王觸控了他的逆鱗,天之怒,有一種排山倒海的壓迫,讓楊戩和吳文彩頓時色變,屏息不敢言。
“陛下,微臣交涉不力,有辱國尊,願引頸受戮。”吳文彩一下從錦墩上滑下來,跪倒在地,趴伏請罪。
趙佶冷笑回眸,冷哼一聲道:“和你沒有干係,哼哼,這泥婆羅彈丸小國,竟敢來要挾於朕,還敢大言不慚要我大宋與他泥婆羅尊西夏例,哈哈,夜郎自大…無恥之尤…”
楊戩一聽,頓時明白了,心裡暗暗咋舌,這泥婆羅國瘋了嗎?尊西夏例?就憑泥婆羅這樣的彈丸之國?
所謂西夏例,便是仁宗年間,西夏與宋國在三大戰役之後締結的盟約。西夏向宋稱臣,國主接受宋的封號;宋朝每年賜給西夏銀5萬兩,絹13萬匹,茶2萬斤;另外,每年還要在各種節日賜給西夏銀22萬兩,絹23萬匹,茶1萬斤。當時的宋仁宗同意了西夏國主所提出的要求,於是宋夏正式達成和議,史稱“慶曆和議”。
這個合約表面上是西夏向大宋稱臣,可是內容卻令人大跌眼鏡,每年要贈予西夏的白銀便可多達十萬之多,還有絹、茶,以及各種珍玩,其實大家心知肚明,大宋是吃了啞巴虧,有苦說不出。
問題是,西夏能得到這個待遇,在於他們的實力,尤其是這三大戰役,雙方征戰數年,而大宋屢戰屢敗,不得不已為求和而出此下策,說得不好聽些,西夏現在所受的優渥,完全是憑著十幾萬夏軍流血掙來的,這個泥婆羅王竟是獅大開口,真是什麼條件都敢開啊。
趙佶怒氣衝衝地來回踱步,那眼眸中殺機畢現,陡然道:“吳愛卿,若是朕現在立即驅逐泥婆羅王,令他終身不得踏入大宋之濱,是否合乎國禮?”
他雖然大怒,卻終是存留了些許的理智,到了這個時候,卻仍然還在顧及外事禮儀。
吳文彩趴伏在地,一動不敢動,聲音卻是鏗鏘道:“微臣以為萬萬不可,此次與泥婆羅締結盟約,已不再事關大宋,而關乎了吐蕃國的國策,吐蕃使者屢屢來問盟約之事,便是希望陛下能盡與泥婆羅締結盟約,如此,吐蕃國抵抗西夏可無後顧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