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一間酒肆,只見這酒肆的規模倒是不小,分為上下兩層,剛剛踏入門檻,黃酒的香氣便撲鼻而來,酒客倒是不少,今日下雨,許多人沒有出來營生,天氣又冷得很,恰是喝酒的好時機。
七八盆炭火擺放在各處炙燒,酒肆內溫暖如春,沈傲撿了個靠炭盆的位置坐下,點了酒菜,便開始等待了。
過了片刻,仍沒有報童來,沈傲頗有些心焦了,耳邊到處是一些酒客的閒言閒語,有些酒客被幾杯酒下肚,話頭便多了,膽也大得很,連宮中的緋聞也敢傳。
沈傲闔著眼,默不做聲,正是急不可耐的時候,卻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小童揹著油布包著的包袱進來。
這小童左右張望,顯得有些生澀,就連店家看了他,都頗有些不悅,準備打人將他驅走。
小童的臉蛋兒凍得有點兒紅,終於大著膽放聲出來:“邃雅週刊今日售,五文一份,內容精彩至極,邃雅山房神秘編寫的奇聞雅事,諸位客官,不可錯過……”
這些話多半是吳三兒教他們說的,一句話出來,倒是引來不少酒客的注目。
邃雅週刊?
沒有聽說過,不過既沾上了邃雅二字,想來也不知是邃雅山房又出了什麼奇的東西;須知這幾個月來,邃雅山房屢屢出彩,早已在汴京城變得家喻戶曉,無人不知
只是,這週刊,又是什麼東西?
聽那報童一喊,許多人已經意動了,五文錢不多,幾個炊餅錢,嚐嚐鮮,看看這邃雅山房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倒也不必過於猶豫;只是一時無人出來購買,許多人抱著決不當頭的心思,卻只是熱切地看著,並沒有立即出手的意思。
這個時候比的就是耐心,只要有第一個吃了螃蟹的人,那些心動者自然會紛紛響應;就看誰願意吃著第一隻螃蟹了。
那報童叫了幾次,卻是無人來買,頓時臉上露出失望之色,恰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道:“來,給我來一份。”
說話的,是一個戴著綸巾的書生,看他的模樣,家境只怕好不到哪裡去,想來是從外地來訪友尋師的。
捏出五枚銅錢,在眾目睽睽中交在報童手上,那報童連忙掀開油布包,取出一份週刊來,口裡道:“客官,你拿好。”
眾人的目光,頓時落在了那書生身上,屏住呼吸,滿帶著好奇的張望,一看只有三張疊起的大紙,心中略略有些失望,原來這就是週刊啊,只這幾份紙就值五文錢?
許多人不以為然了;連那書生也略略有些失望,攤開報紙去看上面的內容,這一看,便被吸引了。
“董生字遐思,青州西鄙人。冬月薄暮,展被於榻而熾炭焉。方將篝燈,適友人招飲,遂扃戶去。至友人所,坐有醫人,善太素脈,遍診諸客……”
書生頓時明白了,這是一個故事,故事的主角叫董生,這倒是頗有意思,只是不知這故事寫的是什麼?
粗略地介紹了董生的生平,再下來便是說這個董生遇到個醫生要給他診脈,診過後大夫說:“我見的人也多了,但脈象奇特的沒有過你的。富貴但又有貧賤的徵兆,長壽卻又有短命的徵兆,我實在不明白這是什麼原因。”
當天夜裡,董生回到家中,卻是遇到了一個美女突然在自己屋裡。這之後的故事既奇,又曲折,看到後,書生忍不住搖頭:“原來這天仙般的女竟是狐狸精,咦,狐狸所化的妖怪,這倒是奇了。”
他這喃喃一念,倒讓人怦然心動了,一個終於坐不住的酒客,便朝報童道:“我也來一份週刊。”
沈傲則繼續裝作認真地喝酒,幾杯酒下肚,身也暖和起來,心裡想,這週刊沒有什麼風花雪月,卻全是大家喜聞樂見的故事,若是吸引不到人,哥們往後上街騎母驢。
他喜滋滋地端詳著那看週刊的書生,卻見那書生聚精會神,又帶有意猶未盡,翻了一頁去看下一個故事,心知自己的週刊應當得到了一定的認可,銷量是不成問題的,心中又不由地想:“不知這朝廷禁止不禁止人生yn家們喜聞樂見的內容,本公是不是該急人之所需,再開個第五專欄,哈哈……。”
想是如此想,不過這也只是沈傲的胡思亂想罷了,沈傲還是很看重這份報紙的質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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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的宮室猶如置身於仙境一般,那濛濛細雨澆落在琉璃瓦上,在白玉長廊勾欄上絲絲作響。
今日的趙佶顯得頗有些蕭索,原本是要去萬歲山觀山作畫,誰知天意弄人,卻只能呆在文景默默觀看著雨景。
前幾日敲打了沈傲一番,祈國公府那邊果然消停多了,邃雅山房也沒有傳出什麼駭人的訊息,看來這個沈傲還真是嚇住了,只是這一嚇,卻令趙佶顯得有些落寂,習慣了隔三岔五聽楊戩傳些沈傲的雅事來,現在一下沒了音訊,反倒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他呆坐在御案前看著牆壁上懸著的詩文,那細膩的筆鋒中,一字字一句句令他加惆悵,問世間情為何物?
情為何物,這一句問得好,好極了,一句反詰,卻是畫龍點睛,直擊人心。
趙佶嘆了口氣,想去提筆寫些什麼,卻又將筆擱下,眉宇凝重起來。
突然,一道細碎的腳步聲匆匆傳來,來的乃是楊戩,楊戩臉上帶著笑,那笑容如沐春風,任誰見了,都會生出親近之感。
見到楊戩,趙佶鬆了口氣,楊戩陪了他二十年,二十年裡,主奴相伴,若說沒有感情,那是騙人的。
趙佶微微一笑道:“你這奴,至今能人,聽人說你出宮去了?”
楊戩登時誠惶誠恐地道:“官家恕罪,今日不是奴當值,奴擅自主張出宮了一趟。”
趙佶也知道自己的話似是說重了些,道:“你能出宮,朕卻要整日呆在這裡,哎,等雨停了,你隨我出去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