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富商會所做的,是武器買賣,對於鎧甲兵器,作為砮城分會的管事,金岫的眼光當然十分獨到。他之所以會對那名年輕將領身上的鎧甲感到吃驚,既不是因為對方這套鎧甲有多昂貴,更不是因為這套鎧甲他無法識別。這套鎧甲他當然認得出來,別說是他了,就算是稍微懂一點防具常識的人,都能夠認得出來,因為這是一套後秦軍統一制式高階將領的鎧甲!
後秦兵馬甲天下!這句話叫可不是隨便說說的,金岫做了這麼多年的武器生意,也只是在市面上見過一些普通的後秦士兵的制式鎧甲,而後秦軍低階軍官的鎧甲也只有在大周國的皇室收藏中見到過一副。而像現在眼前的這種高階軍官的鎧甲,金岫也只是認得,卻是從來沒有在其他非後秦軍軍官的身上見過這副鎧甲。就算是有高階軍官在戰場上陣亡了,這鎧甲也會在第一時間被後秦軍收回,絕對不會流落到其他國家或者勢力的手中。
由此可見,眼前這個年輕將領身上所穿的鎧甲,絕對不會是從其他地方高價買來的,也不會是由其他渠道得來的。只有一個原因能夠解釋在這個年輕將領身上的這套鎧甲,那就是這個年輕將領是貨真價實的後秦軍的高階軍官!
這樣一個後秦軍的高階軍官突然出現在自己的府內,而且還有風林軍的兩位最高頭領坐在他的手下,這意味著什麼,已經不需要再怎麼說明了。金岫先前最擔心的猜測終於成為了現實,見到眼前的這名年輕得有些過分的後秦軍將領,金岫第一次感到有些手足無措。
不過金岫終歸還是一名老練的商人,雖然心中已經是震驚,但還是很快在表面上恢復了平日的冷靜,笑呵呵地對著廖東元拱手說道:“廖將軍!不知道風林軍深夜造訪金某府上,有什麼事要金某效勞?”金岫卻是沒有特意去詢問那名後秦軍軍官的身份,而是轉而問起廖東元。因為他知道,就算自己不問,對方也會說出來,他問了,反倒會使得自己落於下風。常年生意的談判經驗,讓金岫在第一時間內就已經想好了對策,最起碼也要在即將到來的交談中佔據主動。
廖東元雖然和金岫有過幾次接觸,也知道對方是個老狐狸,但是這種談判手段他也不是很精通。本來以為金岫一看到李元和,就會詢問李元和的身份,沒有想到金岫竟然隻字未提,這反倒是讓廖東元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接下話題,只得轉頭望向了李元和。
李元和眉頭一皺,他也看出眼前的這個看上去挺和氣的一人,絕對不是個能夠簡單應付的角色。想想也是,能夠被安排在砮城這樣一個複雜的地方擔任分會管事,又豈會是易與之人?見到廖東元轉頭望向自己,李元和當下也是微微一笑,站起身,朝著金岫抱拳喝道:“在下見過金管事!在下姓李,名元和!乃是後秦國卞城護軍遊擊將軍!同時也是這次征討砮城的先鋒軍統帥!”
聽得李元和報出了自己的身份,儘管先前心中已經有了準備,但是金岫還是難免大吃一驚。心裡不住地估算著,怎麼風林軍突然投靠到後秦軍那邊去了。對於李元和如何進入嚴防死守的砮城城內,金岫倒是沒有覺得有什麼驚訝的,有風林軍做內應,後秦軍攻破砮城的防禦實在是易如反掌!
而且李元和這個名字,金岫也不是第一次聽到了,早在去年的時候,金岫就已經得到了關於李元和孤軍南下,立下大功的情報。當時得到這個訊息的時候,金岫還並不怎麼相信,區區三千人馬,全殲大昌十萬大軍?還深入大昌國,拿下多瑙城?怎麼看,都是不可能實現的事情!在金岫看來,一定是卞城內那幾位皇子為了爭奪皇位而故意散播出來的假訊息,用來提升自己的威望,只是不知道這李元和到底是歸屬在那位皇子帳下而已。
可是今日見到這李元和本人,不知為何,金岫竟然有些相信那些傳聞的真實性了。當下,金岫便是朝著李元和一拜,說道:“原來是李將軍到訪!李將軍的威名,如雷貫耳!金某雖然是偏安小城,也是時時聽得別人談起將軍的事蹟!今日一見,當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對於金岫的話,李元和也只是回以微笑,點了點頭,說道:“金管事客氣了!李某也不過是一介武夫,憑藉些許運氣,才闖出了一些名堂,哪裡有金管事說得那麼厲害!此次李某奉後秦國皇帝陛下之命,前來征討砮城叛逆!添富商會一向都是後秦國的朋友,所以這次李某也是特地來請金管事相助的!”
金岫那對眯縫眼時不時地閃爍著精光,卻是笑呵呵地說道:“將軍太過謙了!天下誰不知道後秦軍的威名,區區砮城內的幾股叛逆,又怎麼可能抵擋得住將軍以及後秦將士的征討!小人不過是商賈一名,哪裡有能力幫助將軍!將軍千萬不要嚇小人了!”金岫這話馬上就將自己的身段放得極低,心裡卻是在不停地思索著,眼下後秦軍明顯已經在風林軍的幫助下進了城。雖然不知道風林軍為何會協助後秦軍,但是以後秦軍與風林軍的戰鬥力,梟狼幫沒有了城牆的屏障,是根本不可能抵擋得住兩軍的合擊,所以他也想不通李元和到底要他做什麼。
李元和對於金岫的話卻是不置可否,卻是突然大步走到了金岫的跟前。金岫雖然掌管砮城分會這麼多年,但畢竟還是一名普通商人,哪裡比得過李元和這樣一個殺伐果斷將領,當下就差點沒有被李元和身上的殺氣給驚得跌坐在地上。就在金岫臉色有些蒼白,差點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的時候,李元和把頭一伸,附在了金岫的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話。
這幾句話說完,李元和馬上便抬起了頭,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金岫,嘴角還浮起了一絲玩味的微笑。而金岫此時的臉色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只不過破天荒地第一次皺起了眉頭,似乎在思索著什麼,卻是久久沒有說話。
李元和見了,也不以為意,笑呵呵地對金岫說道:“金管事!我剛剛所說的,也不過是一個提議,金管事是否同意,大可多考慮幾天!我這幾日都會留在砮城,等待金管事的回答!現在時候也不早了,我還要帶兵去清剿那些叛逆,就不在金管事這裡久留了!告辭!”
說罷,不待金岫做出任何回應,李元和便對身後有些呆的廖東元與馬桓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跟著自己離開。而廖東元與馬桓此刻也有些回不過神來,剛剛李元和所說的聲音雖然很小,但是他們兩個都是在戰場上鍛煉出來的精銳,聽力也是十分了得,自然是聽到了李元和的話。兩人此刻已經是完全被李元和的話給震住了,瞪大了眼睛望著李元和,完全想不到李元和竟然會提出這麼一個要求。
若是說之前,他們會服從李元和的安排,協助李元和拿下砮城,那是因為程先覺告訴他們關於李元和身份的原因。而現在,這兩個從戰場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悍將,第一次有一種甘心為李元和賣命的想法,他們忽然覺得,跟著李元和幹,說不定還能夠在他們的下半生時間內,闖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
看著李元和離開宴客廳,廖東元與馬桓兩人也是慌忙緊隨其後,緊跟著,那些闖入金岫府上的後秦軍與風林軍將士都紛紛跟著離開了金岫府邸。而此刻金岫對於李元和的離開,仍沒有回過神來,全憑著管家的機靈,代替金岫送走了這幫煞神。等到金岫緩過勁來的時候,李元和等人已經全都離開了自己的府邸,金岫轉身望著大門方向,神色有些複雜,過了良久,這才輕輕地嘆道:“看來這天下又要大變了!”
出了一聲感慨之後,金岫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立刻邁開步子跑出了宴客廳,徑直走到了後院的一個院落內。在這個院子裡只有一間簡陋的竹樓,就像是荒廢了很久似的,竹樓內一片漆黑,完全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樣子。
而金岫快步走到了竹樓門口,直接推門而進,而就在金岫進門的那一剎那,整個竹樓突然亮起了十來盞燈光,把竹樓內照得是亮如白晝。而竹樓內竟然蹲著數十名身著黑色勁袍的蒙面男子,他們一個個都瞪著眼睛緊緊盯著金岫。
金岫面對這些彷彿刀子般的目光卻是視若無睹,徑直走到了竹樓中間的一張桌子旁,上面整齊地擺放著紙筆。金岫拿起筆,蘸上黑墨就在紙張上書寫起來,連著寫了數十行,金岫這才停筆長舒了口氣。隨即,將紙張上的墨跡吹乾,小心折好,並用自己右手手指上的一枚戒指的戒面在那張紙的摺疊處印了一下,留下了一道痕跡,隨即將紙張遞給了離他最近的一名蒙面人。那蒙面人也不多說,接過紙張便是一個閃身,轉眼間便消失在竹樓當中。
做完這一切的金岫,這才是真正的放鬆了下來,隨著他一拍掌,整個竹樓內的燈光全都瞬間熄滅,竹樓內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