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誠睿重新端坐到了他的那張巨大龍椅上面,閉上了他那雙渾濁的老眼,就好像一個老邁的君主,陷入了最深的疲倦。
夜,在悄無聲息中流逝,儘管楚誠睿始終未曾睜開眼睛,卻是**無眠。
早上七點,楚誠睿的眼皮微微翕動,先是露出了兩道縫隙,又一點點露出了他的瞳孔,最後緩緩徹底睜開。
血絲遍佈的眼白,簇擁包圍著漆黑如墨的瞳孔,兩道目光平靜,祥和,又猙獰,致命。
就好像,一條從冬眠中甦醒的毒蛇。
又好像潘多拉的盒子,就此被開啟,無數惡魔爭先恐後的降臨人間,即將開始他們的血腥狂歡。
懷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心情,楚誠睿並沒有直接去楚歌所在的牢籠,而是認認真真的洗了一個澡,穿上了他最正式的一套西裝,將散亂的頭髮重新梳理的一絲不苟,刮乾淨了臉上的胡茬。
對著鏡子,楚誠睿將潔白的領結整理的端端正正,側目看了一眼他那把巨大的黃金龍椅。
九點整,楚誠睿大步走了出去,臉上表情可以稱之為……虔誠。
踏,踏,踏,踏……
終於來了麼?
楚詩瑤平靜的坐在**上,目光看著那個盛裝出行,就好像要參加什麼重要儀式的老邁男人,看他雙腳不斷抬起落下,和她漸行漸近。
楚誠睿每邁出一步,楚詩瑤好像都能聽見無比清晰的腳步聲。
不是響在耳邊,而是直接響在心裡,甚至就好像是直接踩到了她的心臟上,讓她那顆在這些天經歷了大起大落的心臟,一次次的縮緊,抽搐,還來不及舒展,就再縮緊,再抽搐。
緩緩呼了口氣,楚詩瑤想要讓自己平靜下來,但她的身體卻還是在不由自主的顫抖著,就連這個深呼吸,都是斷斷續續。
那是一種說不上是緊張恐懼,還是興奮激動的感覺,就好像心口有一股火焰,忽明忽暗,忽而高高竄起,忽而又跌落谷底。
注視著那個熟悉的身影,除了那一身看不到絲毫褶皺和灰塵的正式裝束,楚詩瑤還在那張蒼老的容顏上察覺到了一些和之前那些天不同的東西,那是一種近乎於虔誠的嚴肅。
就好像……一個最狂熱的信徒,要接受他認為最神聖的洗禮。
腦海中,過往種種如同走馬燈一般交相浮現,她忽然發現,她其實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憎恨這個蒼老的男人。
就算明知道那些都是偽裝,都是欺騙,但是在那一次次虛偽的欺騙之中,她卻得到了最真實的憐惜和關愛。
原來,謊言也可以那麼的溫暖,那麼的真實。
一切,真的都像是楚誠睿所說的那樣,他對於她,沒有哪怕半點親人之間的情分存在麼?
這種感覺,真是矛盾啊……
還有十幾米,楚誠睿就要走到這個牢籠旁邊,這一次,只有他自己。
楚詩瑤顫抖的更加劇烈了,就連牙齒都在打顫,她用力的咬了咬嘴唇,想要用疼痛來麻痺自己,結果卻是有些喘不過氣,甚至有些眩暈。
楚詩瑤低下了頭,不再注視那個她應該叫一聲“爺爺”的老男人,她怕自己堅持不住,做不到她已經下定決心去做的事情。
目光,轉到了楚歌那張安詳的臉上,楚詩瑤握住了楚歌的手,和他十指緊扣。
“看來……我是不能等著你帶我出去了,如果可以的話,真想再和你回到麗都的逸品春城,在那個小房子裡面,藉著給你送點水果的名義,去你那蹭頓飯啊……”
千般惆悵說不盡,萬種酸澀上心頭。
楚詩瑤將楚歌的手又握緊了一些,感受著從那隻大手掌心傳來的溫度,不知不覺間,她不再顫抖了,心底那些濃郁的彷彿化不開的惆悵和遺憾,也漸漸變成了一個念頭。
就像楚歌之前保護她那樣,這一次,由她,來守護楚歌。
雖然……
算了。
想那些也沒有意義。
一次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