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輛搬運車離去了;年輕房客還在空房子裡徘徊,看看是否有什麼東西遺漏了。
沒有,沒有什麼東西遺漏,沒有什麼了。
王子虛最後看了眼自己的書籍貯藏,隨後牢牢關上書房的門,用鑰匙鎖上。
“我先走了。”葉瀾對王子虛說,“我姐的車在樓下了。”
王子虛點點頭:“嗯。我鎖門。”
短短几個月,王子虛又要搬家了。這次是因為缺錢。
決定陪左子良賭一把後,兩人算了筆帳,得出的結論是:每個月即使拿公積金還房貸,也過於奢侈。
如果把整套房租出去,可以租到1萬以上,剛好可以覆蓋貸款,而兩人可以分別去別處租便宜點的房。
聽起來十分荒誕,但從數學上講,這樣竟然更划算。
王子虛找到一家一居室的廉租房,只能住一個人,沒有廚房,有獨立衛生間;葉瀾則決定去親姐姐那裡蹭住。
這樣一來,兩人就要暫時分道揚鑣了。
“咱們會回來的吧?”葉瀾揹著手,歪著頭,衝他眨了眨眼,這樣問道。
“咱們會回來的。”王子虛面無表情,手裡拿著一本瑪格麗特·杜拉斯的《情人》,語氣堅定地回答。
“咱們”這個詞,多麼美妙,聽上去好像在說,只要咱們一起,什麼困難都難不倒。
葉瀾回頭最後一次審視著房間,眼睛裡面有不捨。接著她決然提上行李,出了門,站在門口,朝他揮手告別。
“再見,王子虛。”
“再見。”
“喂。”
葉瀾又叫住了他。王子虛回過頭,只見她如少女般站著,雙手背在身後。
“說實話,我住進來前還有點提心吊膽。結果咱們合住了這麼久,你一點下流舉動都沒有,真是個中國好室友。”
“是的,因為我的夢想就是成為中國好室友。”
“再見。”
葉瀾最後一次跟中國好室友告了別,王子虛關上燈,空曠的房間裡傳來回響的足音。
回望房間,他們盡力抹去了房間裡存在的生活痕跡,原本繁榮的房間變得空蕩蕩的,像個孤獨的海怪。
他凝目望了窗外的東海夜景良久。
“沒有,沒有什麼東西遺漏,沒有什麼了。”——從剛才起,漂浮在他腦海裡的這段話,出自瑞典國寶級作家奧古斯特·斯特林堡的《半張紙》。
這是一則微型,講述一位妻子去世的年輕男人,在退掉自己住房時,閱讀留在桌上的半張紙,用極簡主義的方式回顧了自己的半生,然後拾回面對人生的勇氣。
王子虛就是覺得,自己此時此刻的處境和心情,不能不說和裡那位男人的心境有些相似。
順便一提,斯特林堡在瑞典國內的地位,相當於魯迅之於中國。
然而這樣一位作家,竟然沒有得到瑞典文學院頒發的諾貝爾文學獎。
也因為這個,諾貝爾文學獎在早年經受了很多質疑。
王子虛在搬不走的沙發上坐下。他掏出手機,他在等一條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