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矛盾。我的朋友。這不矛盾。”
左子良走下座位,雙手插在兜裡,一邊踱步,一邊說:“你覺得文學和撩騷,區別有多大?”
“至少比保時捷卡宴和浪漂水蝨科大王具足蟲之間的差別要大。”
左子良站定,嘆了口氣,微一停頓,道:“就這麼說吧,你知道李白杜甫他們寫過很多應和詩吧?”
“很多。”
“李白的贈汪倫,杜甫的贈花卿,白居易的問劉十九,還有經亂離後天恩流夜郎憶舊遊書懷贈江夏韋太守良宰。”
左子良身上有一點,王子虛是佩服的。他總是能把很複雜的東西說得清晰又有煽動性,那麼長的標題也能說得像順口溜。
有那麼一瞬間,他感覺兩人此時的場景,有些類似沃森和克里克在討論DNA的雙螺旋結構。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這些詩人們之間的一唱一和,什麼‘不及汪倫送我情’,什麼‘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什麼‘雲想衣裳花想容’,什麼‘秋來相顧尚飄蓬’……
“這些騷話,不都是一樣的講麼?這些詩跟語療的區別在哪裡呢?不都是大家酒桌上聊盡興了,寫字思念,各自傷懷,你辭官,我遭貶,你落魄嫁做商人婦,我司馬青衫潯陽江,臨卷涕零不知所云,寫完各自爽一把,這些不也是撩騷嗎?”
王子虛沉默。
左子良伸手將他一指:“當初我們說好了,我負責把使用者和語療員們找來,你負責把我們的撩騷提高到諾貝爾文學獎的檔次,你還有什麼問題?”
“如果把公司賣給訊易,從收益上講,會更好。”
“哦,你現在又在乎錢,不在乎文學了。”
“我在乎啊,但是訊易也可以搞文學。我在乎的不是文曖,我在乎的是文學本身。”
“但是我在乎文曖。”左子良放輕聲音說,“這個世界上不止有你一個人有理想。”
“你的理想是什麼?”
王子虛問,左子良不答。
王子虛又說:“你還記得西河那個爵士樂女樂手嗎?”
“哪個?”
“就是那次你帶我去看的。”王子虛說,“你不記得了。她是西河唯一一個搞爵士樂的。我後來又去了解了她的情況,她已經來東海了。東海有很多搞爵士樂的。”
“哦。”左子良答得不鹹不淡。
“爵士樂不是非要在西河搞,在東海也能搞,說不定還能搞得好一些。西河人不愛看爵士樂,不能強求,有時候放下執念,對西河、對爵士樂、對自己都是一件好事。”
左子良看著他搖頭:“我還是欣賞以前那個純粹的你。”
“我也不是來遊說的。”王子虛說,“安幼南找過我,她邀請我,開出了很高的價,因為你沒有答應她,所以我也拒絕了。”
“是嗎?”
“但是我差點就答應了。”王子虛說,“我可以很誠實地說,我有心動過。那是一筆很好的交易。而且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跟訊易持續性地對著幹,會得到什麼?”
“什麼也得不到。”左子良點了根菸叼在嘴裡,並且給他也遞了一根,“我聽說,他們已經開始動用政策因素來搞我們了。”
王子虛點燃煙,看青色煙霧漸漸上升:“是啊,你不覺得應該見好就收嗎?大家都是有家庭的人,犯不起錯。”
左子良盯著他狠狠眨了眨眼:“是啊,我有家庭。但是,你還覺得你有家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