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虛勉強笑了笑。這個句式用了太多,就成了梗,但用在這裡,即使有笑點解析也挽救不了。
陳青蘿抬頭看他:“他有出息,因為他生了你;你有出息,因為……你是你。”
王子虛強硬地讓自己扭過頭不去看她,不和她視線相觸,避免心中有更大波動。顧左右而言他:
“我把他原來租的房子買下來了,他住在那裡,有朋友,鄰居也不錯,我請他們幫忙照看,每隔一段時間就回去一次。能做的,就這些了。”
“嗯。”
兩人沉默無言地又走了一會兒,陳青蘿問:
“你愛你妻子嗎?”
“我很感謝她,如果不是她,我可能無法撐過那段時光。”
“你現在想她嗎?”
“很奇怪,我不是很想她。我會想到她,但並不想她。”
王子虛又說:“你肯定覺得我無情。我也很詫異,為什麼我會這樣呢?但我確實沒有想她,我只是在想,她到底去哪兒了呢?”
王子虛最後說:“如果她回來的話,我會很高興。”
陳青蘿說:“希望她會回來。”
王子虛很高興陳青蘿沒有繼續精神病的話題。
如果再說下去,他就必須談到這個疾病有家族史了。他覺得他自己也有精神病。
因為他覺得,正常人不會動不動看到薩特或者加繆蹲在自己旁邊。
青山廣場的斜對面一條街叫做“此處有青山”,到了這裡,就是通往不同方向的分岔路。
這意味著他們將要告別。
“就在這裡分開吧。”陳青蘿說,“我該回家了。”
“再見。”
“等你上班,告訴寧春宴一聲,我想請長假。”
王子虛一愣:“怎麼了?”
“我有了新的靈感。現在就想寫下來。”陳青蘿說,“其實,我現在就想飛奔回家,然後,閉關。”
王子虛心中湧現出一股強烈的恐慌與衝動:他想要挽留她;他想要聽她親口說,我們還會再見的。他不想跟她告別。
他說:“好,那你去吧。”
“嗯,”陳青蘿點頭,看上去像個很乖的小朋友,“記得我們的約定。”
“我會一直記得。”
“嗯。”陳青蘿再次認真點頭,臉上沒有表情,“我們在‘此處有青山’分別。”
……
王子虛不知道陳青蘿說的是哪個約定,是《卡拉馬佐夫兄弟》的那個約定,還是“我和你一起”的那個約定。
他琢磨了很久也沒有答案,最後他想,總之都要記住。所以陳青蘿說的是哪個無所謂。
但其實還是有所謂的。如果陳青蘿說的是前者,那代表她叮囑他要恪守本分,不要越軌,保持善良和誠實;如果是後者,那代表陳青蘿告訴他,我不在乎,我依然和你一起。
越想,她就越如同一團濃霧,化成一道幽影,在空氣中留下淡淡愁緒,久聚不散。
晚上8點,他開著車在城市裡兜風。《獲得》的編輯濮雨陽忽然打來電話,語氣十分興奮。
“王子虛,已經正式確認了,《石中火》的研討會,將在南大召開!”
王子虛有些恍惚,過了會兒才回過神來:“這不好吧?”
“這哪裡不好了?這明明是天大的好事。”
“《昨日星》不是也在南大開的研討會嗎?”王子虛想了幾秒才想出一個不太貼切的形容,“中門對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