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一直在騙他。
“我告訴他,我和張倩還在交往。
“直到現在,他還以為,我在和張倩交往。我沒有試圖糾正他這個想法。”
陳青蘿的目光微微有斥責之意:“為什麼你要這樣?”
王子虛吞嚥了一口唾沫:“我不能說。”
“是不能說,還是不想說。”
“我想說。不能說。”
“即使對我也不能嗎?”
這一句話更加逾越了。但王子虛不介意。
“我不知道該不該讓你知道。”
“我以為,”陳青蘿深吸一口氣,“今天你是為了在《獲得》登稿卻沒告訴我這件事,來向我道歉的。”
王子虛權衡良久,才終於艱難地開了口,輕聲說:
“因為他有精神疾病。”
“我爸,他有精神病。精神分裂症。”王子虛又重複了一遍。
陳青蘿沒有說話。
“但是他的級別比較輕微,發病次數不多,情況也在好轉。西河本地有家精神病院,凡是送進去的病人,都是越來越不成人樣。我不忍心送他去。我跟他談過他的病的事,但他不一定總是記得。他不記得的時候,更快樂。”
王子虛說完,朝她歉然一笑:“他是個很要強的人。如果大家知道他有病,街坊鄰居免不了指指點點,這對他的病情更加不利。所以我一直瞞著。”
陳青蘿問:“你說的執念,就是因為他有病嗎?”
“是的,偏執症,”王子虛強笑一聲,“我告訴他我不喜歡張倩,他意見很大,差點把鄰居給砍了。後來甚至驚動了單位。所以我一直騙他,我和張倩一直在處。”
陳青蘿沉默良久,才說:“張倩沒有反對。”
“她知道父親的病。雖然她從來沒瞧得起我,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她從來也沒從我父親這點下手,還算有一點良知。”
“所以你不恨她。”
“我不恨。”王子虛說,“但她以權謀私的那些事,是兩碼事。”
“為什麼是張倩呢?”陳青蘿問。
“因為張倩有編制。”
這個答案聽起來十分無厘頭,實際上十分合理。仔細一想,令人心酸。
父親的病,雖然根本原因在十多年前已經種下,但徹底爆發,多少有王子虛的編制問題的影響。
他經常想,如果當初成熟一點,如果當初沒有說那麼多氣話,如果不把所有責任都丟到他頭上,也許事情不會變成這樣。
可惜世界上沒有如果,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你只能接受。
陳青蘿問:“現在把他一個人留在西河沒問題嗎?”
“很久以前我就跟他分開住了,分開以後,他的病情反而好轉。他的心結在於環境。離開原來的環境後,他的心態好了很多。”
“因為原來的環境有太多遺憾。”
“因為原來的環境有太多痛苦。”
王子虛說完,又說:“我想,我自己,也是他痛苦的根源之一。”
“你自己。”陳青蘿呆呆地重複。
“因為我是個沒出息的兒子,”王子虛笑著說,“他看到沒出息的我,就彷彿看到沒出息的他自己。”
陳青蘿低頭,靜靜地看著自己的腳尖。
“並非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