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嘴巴上不服人,王子虛倒覺得她是個好人。
結束通話電話後,王子虛看向陳青蘿:“我們走吧。”
她盯著他:“你跟她關係很好。”
“好、好嗎?一般吧。”
“一般。”陳青蘿蠕動嘴唇,重複了一遍。
她目光盯得王子虛十分心虛。
“對了,”陳青蘿突然問,“你之前想跟我說什麼?”
“什麼時候?”
“就是被那幾個學生打斷之前。”
王子虛想了想,突然覺得煽情的話又說不出口了,說:“下次吧。下次有機會跟你講。”
……
雲池山莊雖然名為山莊,但其實並不是建在山上。
東海是個地勢平坦的地方,最高的山不過百米,而最高的樓足足六百米,數百米的高樓更是不計其數。
在人造的地勢面前,自然的地勢黯然失色。然而物以稀為貴,在紅塵滾滾的群樓環繞中,遺世獨立的半山別墅,倒顯得格外佼佼然。
據說勘地時,開發商特地請了風水大師,佔吉凶算因果尋了此處寶地,算得若在此處安陽宅,聚財升官人丁旺,子孫個個有出息。
原本這裡是個自然村,拆遷後村領導開上了大奔,其他村民在小山東面獲得若干套安置房。安置房的高樓稜角分明狀若刀鋒,風水大師說此乃“鋼刀煞”格局,可以替雲池山莊沖剋掉東邊來的煞氣,只是住在樓裡的恐怕要折壽。
村民們有沒有折壽無從考據。“鋼刀樓”總共55層,當年的村領導、後來的總包工頭一家獨佔20層。他入獄後,一個兒子當街被撞死,另一個兒子跳了樓,唯獨一個女兒遠嫁海外,再也沒有回國。不知是否跟風水有關。
王子虛不是東海人,對這些典故絲毫不知,這些都是陳青蘿告訴他的。
她17歲就來東海闖蕩了,她所知的豐富程度不亞於本地人。她給王子虛講這些故事,就彷彿當年高中時給他說那些王子虛從未聽過的作家們一般。
“我剛來東海的那一年,這裡的房價才兩萬,現在已經是天價了。”陳青蘿說。
“你當年為什麼不在這裡買房?”王子虛問。
“我不信風水。”陳青蘿聳了聳肩。
“但是那些大人物好像都信。”
“我不信。我不信命。我信能力。”陳青蘿說,“仔細想想,不覺得很可怕嗎?那些大人物,本來應該是國家的中流砥柱,但他們不信科學,倒相信玄學。”
“可能年紀大了之後,就會相信這些東西吧。”
“那他們年輕時,是靠什麼成為大人物的呢?玄學嗎?”
王子虛不知道,所以無法回答。他人生至今為止沒有遇到什麼玄學的事,但科學也並沒有幫助他成為大人物。
門口保安身高一米八,相貌周正,想來是精挑細選過的,看到王子虛和陳青蘿走近,如同審問罪犯一般,仔仔細細盤問了一道兩人的來意,最後跟石同河家打過內線電話確認後,才放兩人進去。那邊是保姆接的電話。
走進山莊大門,綠化變得茂密起來,層層疊疊,小路彎彎繞繞。氣溫驟降,陽光也被分散。兩人不由自主地放輕腳步,如同帶槍的獵人。
簡直就像是黑暗森林。
王子虛說:“我有點緊張起來了。”
陳青蘿說:“別緊張。”
“我突然發現,我並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又不是結婚,為什麼要做心理準備。”
“你說這些灌木叢是幹嘛用的?有點遮擋視線,如果進了賊,不是更不容易發現嗎?”
“可能是用來遮擋視線用的。比起進賊,這裡更容易引起牆外人們的圍觀。沒人願意被窺伺。”
“又或者是不想被牆外的景色打擾,”王子虛說,“都是神仙啊,看不得人間疾苦。”
“你有點刻薄了,”陳青蘿說,“也許人家根本沒有這樣想過。也許人家天天看人間疾苦。也許你這樣想,更多是因為你的自卑。”
“是的。我是有點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