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幼南身上的氣味還在往鼻子裡鑽,遺憾的是,王子虛並不是高貴不堪的濁世佳公子,否則隨口便能說出這是歐瓏的柑橘味精醇古龍我喜歡這個尾調,恰好配合此時氛圍。
安幼南依然熱情洋溢:“老師說,他本來很煩你的作品搶了頭條,但是看完之後,又覺得搶得合理,你要知道,老師平時傲氣得很,可不是這種會在嘴上認輸的人,當時我就感到好奇,拿過你的作品來看了,嘻嘻,你是怎麼寫出《石中火》的啊?”
安幼南不是一個邊界感很強的女生,跺著稀碎步伐一陣小跳,抓著他的手都快蹭到胸口了。
王子虛不動聲色地掙脫她的手:“請問您的老師是哪位?”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這話剛說出口,一旁周清清等人臉色一變,倒像是他說出了十分奇怪的話。
“不是吧,你竟然不知道安小姐的老師是誰?你難道從不接觸最新資訊嗎?”蔣夢瑤找到機會插嘴了。
這樣說王子虛是不服氣的。實際上,王子虛比誰都在乎最新資訊,他甚至會定期到諾獎賠率榜上找有沒有新名字。但是如果他此時反唇相譏“安小姐的老師是誰,我為何一定要知道?”未免就有些情商過低了。
安幼南也對他不知道人物關係感到有點吃驚,但她的表情只經歷了瞬間的動搖就恢復了,咬著嘴唇認真說:
“冒昧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安幼南,我的老師是顧藻,就是這期《獲得》排在頭版卻沒有頭條的顧藻。”
王子虛終於吃驚了。顧藻的名字最近反覆聽也耳熟了,作為極有可能成為諾獎候選人的競爭對手,他後來暗中使勁,也看過對方的作品,不得不承認,在產量和靈性這方面,這個人雖然沒讓他感到絕望,卻也讓他不敢小覷。
他震驚的是,這傢伙竟然能收這麼漂亮的女徒弟。而且他依然搞不懂:就算顧藻成名已久,我也不至於一定要知道他的每一個漂亮女徒弟吧?
寧春宴清了清嗓子,偷偷戳了一下王子虛的腰眼,說道:
“安小姐現在是訊易公司的門面了吧?你拜顧老師為師,是不是給訊易近期的文化戰略鋪路呀?”
安幼南粲然一笑:“也只有寧小姐會這麼敏銳了。我們確實有這樣想。”
說完,她又連忙補充:“不過這可不是面子工程,我是真想學點東西的哦!”
當然,這件事實際上就是面子工程。如果文學這方面教的能教會,學的能學會,那古往今來的大作家就應該像王公貴族一樣,是家傳的了。但實際不是這樣。
文學還是需要一些天賦和靈性的。
周清清眉眼微動,朝王子虛一笑:“安小姐最近拜師的新聞,可是上了熱搜的,最近沸沸揚揚,大家剛才還在聊這件事,你居然不知道,所以大家很吃驚。王子虛老師平時是不看新聞嗎?”
王子虛點頭:“看得少。”
蔣夢瑤說:“張倩也跟我說過,你有點自我封閉。作家不都是要取材現實嗎?你都不看熱點新聞,能夠寫出接地氣的作品嗎?”
王子虛說:“看新聞,但熱點看得少,龐雜的資訊太多了。”
蔣夢瑤一撇嘴:“安小姐拜師也算是文壇的大事吧?你你不看的話,不就連這事都不知道了?這也是龐雜的資訊?”
她自以為是在幫安幼南撈麵子,安幼南卻不這麼認為,一捋自己的長髮,說:“我看了王子虛老師的《石中火》,感覺在歷史的長河中,我這點小新聞算得了什麼?渺小的浮游生物罷了。”
王子虛擺手:“沒有沒有,如她所說,我確實封閉了。”
蔣夢瑤撅起嘴,表情不太服氣。
於是聚會重整旗鼓,大家都坐了下來,開始聊一些家常。
聊了會兒王子虛才知道,原來所謂“安幼南是訊易的門面”,指的是安幼南不僅在訊易公司擔任高管,還兼任形象代言。而且不止她拜師這麼個新聞,她的流量本身已經鋪天蓋地,這個清甜可人的妹子從顏值上就已經具備了流行基礎,也難怪蔣夢瑤覺得他竟然沒聽過,真是個猿人。
但是王子虛手機裡唯一的社交媒體就是文曖app(如果這算社交媒體的話),他精準避開了現代性媒體朝他射來的所有傳播學之箭,導致對安幼南一無所知甚至連名字都沒聽過。其實他多出門走走,一準能夠看到安幼南遍佈商廈廣告牌的巨幅面孔。
然而這場會晤的中心,卻變成了王子虛。安幼南拉著王子虛問了許多,諸如《石中火》的靈感是怎麼來的?寫作過程中碰到了什麼難題?文筆是怎麼錘鍊得這麼好?還計劃寫多長?……
王子虛秉持著“少說話顯深沉”的原則,儘量簡短回答,對於他和石同河的那些齟齬,自然更是隻字不提。他說得簡略,在比較關鍵的地方,卻是寧春宴幫他補充,比如創作之艱難。
雖然話不多,安幼南聽完卻也狀如聽過一個生動有趣的故事,滿足地嘆氣,雙手放在膝蓋上:“沒想到《石中火》是付出了這樣的努力才寫出來的,要是我老師知道了,一定不會再那麼遺憾了。”
說罷,她又轉頭問道:“寧才女,說起來,王子虛老師這次成名後,應該是很搶手的人物吧?你是怎麼想到把他挖去當編輯的?”
寧春宴一笑:“挖?安小姐我不用挖,他本來就是我家編輯。為了讓他專心寫《石中火》,我還給他放了兩個月的假呢。”
周清清細聲細氣地提醒:“王子虛老師之前就得過西河文會的頭名,寧小姐是當時的評委,恐怕是那時候就留意到了吧?”
這個話題牽扯到安幼南來之前的討論,蔣夢瑤眉毛一挑,挺起身,欲言又止,最後又將身子平放回沙發裡,嘴角勾出一抹冷笑,似是要等著看她怎麼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