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編翻了翻厚厚的原稿,抬頭說:“你簡單說下你的思路吧,你這篇這麼厚,光審稿就得一個月,你說一下思路,我回去好整理。”
王子虛便將自己的大綱和想法給他說了一遍,說得十分細緻。郝編倒沒打斷他,時不時點點頭,說一句“嗯”。
講完後,郝編抬起頭說:“很行啊!”
“是嗎?”
“這個想法很可以。”郝編低頭吃菜,“行,我知道了,你這個,我個人覺得蠻不錯的。”
王子虛鬆了口氣:“謝謝您了。”
郝編用筷子扒開獅子頭,再換鐵勺舀起肉糜,沾上一點盤底湯汁送進口中;又用翻動和牛肉片,讓肉汁和米飯充分混合,夾起一根海參,放在飯上,一起用勺子送入口中。
王子虛一拍腿:“喲,我忘了點飲料。”
郝編一邊大嚼一邊說:“不用,我不喝含糖的飲料,血脂有點高了。”
他用刀叉切開乳鴿,將蔥燒汁淋到肉上,抄起一條腿咀嚼起來,聲音酥脆。
轉眼,海參和乳鴿的兩條腿都被他吃完了,王子虛只能夾一點冷盤,他也無心飲食,問道:“郝編,給你們的投稿多嗎?”
“多,特別多,雪片似的。”郝編一邊嚼一邊說,“都堆成山了。我們那兒實習生的首要任務,就是去審稿件山,天天上班就坐那兒看,什麼時候實習期過了,就不用看了。”
“實習生啊。”王子虛聽了有點失望,“那水平質量高的稿件多不多?”
郝編放下了碗筷,嘴唇上還有油。
“我這麼跟你說,我們雜誌的主要稿件來源,是約稿。我們也有投稿渠道,但是基本上不用投稿來的稿件。”
“為什麼?”
郝編被問得一愣:“為什麼?當然是因為質量太差了。投稿的大多都是一些老幹部,退休後閒在家裡沒事突然回憶起文學夢了,寫一點東西寄過來,根本不能看。”
王子虛回想起在《西河文藝》編輯部的見聞,感嘆到原來各處都一樣。
郝編又說:“我們約稿主要是面對一些成名的作者,他們寫的東西質量可控,稽核起來也比較方便。在大眾投稿裡面找稿子,那屬於是屎海淘金。”
王子虛小心翼翼地問道:“那約稿的稿件不夠怎麼辦?”
“怎麼會不夠?”郝編笑了,“我們的稿件數量相當充沛,版面都不夠用。”
王子虛問:“那我這篇這麼長,能不能登上去呢?”
郝編停頓了一下,似是在斟酌詞句:“你這篇確實有麻煩,如果要登的話,我們要給你專門開一個長篇欄位。我們雜誌的長篇欄位可不多,一般只有名家才有資格開長篇哦!”
王子虛聽完心裡更加忐忑:“那……那麻煩您了。”
說完,他坐在座位上悵然。以前他到處投稿子不中,原因大概可以想到了。如果不是石同河一句話,他還沒條件坐在這裡跟編輯直接說話,這樣一想,他倒像是個走後門的,有些如坐針氈起來。
吃完結賬,兩人一共3800,還包括百分之五的服務費,王子虛付錢時齜牙咧嘴,店員還以為他牙疼,問他需不需要溫水,王子虛說不用。他需要的是計算器。
一頓飯就吃去了將近四千,一篇稿子稿費都賺不了這麼多,真是倒貼錢登雜誌,王子虛越想越覺得自己冤大頭。
這地方不是他選的,是左子良選的,左子良知道一點內情,選位子時跟他說,既然你擔心把人得罪了,那就挑一個當別人要害你時,想起這頓飯,能高抬貴手的地方。於是王子虛就定了這裡。
現在想來,3800元裡面起碼有3000是得罪石同河導致的公關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