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虛很好奇人們知不知道這個詞在歷史上代表著什麼,但人們就任性地這樣叫了,他也無法可想。對於北大、南大這樣的學校,民眾們心中都是有不少附魅的,兩座高校的學子在看什麼,大家夥兒都很關心。
這裡提到了“附魅”這個詞,先前他還對詩人提到過“祛魅”。“附魅”和“祛魅”,正是意思相對的一組詞。
附魅大致可理解為人們在對某樣事物帶有崇高濾鏡,這種濾鏡來源於不瞭解。一旦瞭解了,用系統化的方式解構了,便“祛魅”了。
王子虛一開始對“南北榜”也具有極強的附魅心理,直到看到借閱榜上沈清風的名字也赫然在列,就順其自然地祛魅了。
南北兩大高校的學生們,在高中時大多都沒有多少時間讀閒書雜書,到了大學瘋狂找補文化上丟失的這塊兒,借閱榜頭部通常是《思想錄》《理想國》,類名列前茅的則是莫言、馬爾克斯、劉慈欣這樣名氣響亮的書籍。
這些書王子虛高中時就已看過了,姑且不提,沈清風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上面,和那些偉大的名字並列,讓他很是有些酸。後來便不看“南北榜”了。
王子虛攤手問道:“這兩張榜,不都是媒體炒作出來的嗎?”
趙沛霖說:“有媒體炒作的成分,但如果不是邪門到家,媒體又怎麼會過來炒作?”
“哪裡邪門?”
趙沛霖說:“你知道各大書商售書都有銷售榜吧?前輩們透過計算銷量發現,只要是出現在借閱榜上的書,不出兩週,必定會出現在暢銷圖書行列,概無例外。同樣,掉出借閱榜的書,不出一個月,必定從暢銷圖書行列消失。”
趙沛霖說完,表情耐人尋味地盯著他:“邪門吧?”
王子虛默然,隨後道:“你的意思是,這張借閱榜,就像是暢銷圖書的風向標?”
“對的。”趙沛霖說,“到後來,但凡有新書發售,總會有一堆人烏央烏央跑過來查我們圖書館借閱,各大書商,從小到大,什麼汗青、博涵,都在南大有眼線。久而久之,這件事被媒體發現了,後來才炒作出這兩張榜單。”
王子虛說:“這就是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了。”
“對。”
想了想,王子虛又不甘心地問道:“就真這麼精準,沒有例外?”
趙沛霖說:“如果有例外,就說明銷售排行榜錯了。”
在王子虛異樣的目光中,趙沛霖解釋道:
“有個別書,借閱榜查無此書,卻在市面上炒得火熱,學生們順藤摸瓜去查,這一查,就查到了那書刷銷售的證據。曝光之後很是鬧了一場風波。”
王子虛感嘆道:“那這還真是銷售榜錯了。”
“難道我會誆你?”
王子虛懷了幾分期待問道:“我打聽打聽,沈清風的暢銷成績是真實的嗎?他在借閱榜上名次高不高?”
趙沛霖面露難色:“突然提那個裝逼犯做什麼?”
“純好奇。”
趙沛霖說:“雖然我很不喜歡他,而且他也確實有營銷成分,但他是實打實的火。我以前和你一樣也在心裡質疑那些暢銷作者,所以查過他的記錄。當年在他爆火之前,他在借閱榜上已經有排名了,增長曲線也比較正常。”
在王子虛失望的眼神中,他作出結論:“沈清風的暢銷我不能說百分百是乾淨的,但肯定實力佔比居多。”
王子虛只沮喪了片刻,就又振作起來。他想,沈清風是實打實火起來的,那反而是件好事,如果這傢伙是純靠營銷就能在西河混成鎮關西一樣的人物,曾把自己逼得那麼狼狽,那才真叫讓人絕望。
他沈清風的地位,未必不可取而代之。
“你對沈清風這麼關注,和他有私交?”趙沛霖問道。
王子虛苦笑:“從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私交,負面的那種。他和我算是同鄉,在本地開了個清風居,是地頭蛇一樣的人物。”
趙沛霖說:“瞭然瞭然。那你運氣不太好,這傢伙雖然口碑不好,從來沒上過南大圖書館推薦榜,但他很有錢。他一共12本書,本本暢銷榜,我們算過他的收入,光版稅,起碼都有八百多個。”
說到這裡,趙沛霖帶點咬牙切齒的神情:“我們中文系這些學生,表面上大家都風輕雲淡,杖藜徐步轉斜陽的,實際上,比誰都想要上一次借閱榜,給什麼來換都行。沈清風那樣的都能上榜,為何我不行?老天爺啊,我這輩子做夢都想上一次借閱榜,哪怕只夠到沈清風那個位置……”
王子虛默然。
趙沛霖這種心態,外人聽了恐怕要嗤笑。但他又何嘗沒有同樣的心態?
他記得自己曾多麼渴望一次世俗意義上的成功,後來他獲得了西河文會的頭名,讓他在如同泥潭一般的生活裡稍微浮起一點,而舉目四望,四周是更大的泥沼。
對於趙沛霖來說,借閱榜就是世俗意義上的成功。
“那現在沈清風還在借閱榜上嗎?”
趙沛霖笑道:“早就不在了。他已經兩年沒有出新書了吧?借閱榜的競爭可是很激烈的。除非那種真神,一年不出書,江湖上就算沒你這號人了。他的重心大概都轉移到民宿經營上了。不過他也賺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