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虛又在意想不到的時機被“陳青蘿”這個名字襲擊了。
他感覺很不好。所以他逃了。逃走後才想起來,找寧春宴還有事沒做完。
但是他又不想就這樣回去,他走在路邊踢著石子,跟自己僵持住了。
今天是他戒菸的第五天,但這種情況下不得不抽。不是他給自己破戒找藉口,如果這輩子只有一天可以抽菸,他會選擇今天;如果這輩子只有一支菸可以抽,他會選擇現在。
他撞進路邊一家小小的便利店,告訴老闆來一盒大豐收。
老闆將煙盒拍在桌上:“6塊。”
“6塊?!”王子虛扶住了櫃檯,“不是3塊嗎?”
“漲價了。”老闆言簡意賅。
“哪有翻一倍這樣漲的?”
老闆拍了下煙盒子:“哪能這樣算?從絕對值上看,不也就漲了3塊錢嗎?利群以前14塊,現在19,還有紅塔山,以前8塊,現在賣13。哪個漲得不比大豐收多?再說現在你拿著6塊錢,能買得到啥煙?”
王子虛不得不承認老闆是對的,於是他讓老闆拿了一盒,獲得老闆同意後,當場點了一根,然後當場咳出聲,盯著手裡的煙驚疑不定——
漲價了尚可接受,煙味變了如何能忍!連小小一顆煙都不能堅持自我,這世道究竟是怎麼了?
老闆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眯眼笑道:
“味兒變了是吧?跟你說他們技術升級了。”
王子虛猶豫著又抽了一口,皺眉難以置信:“可是不能變得這麼的……這麼的沒有個性啊?”
老闆笑了,似乎能理解他的心情:“我也是老菸民,告訴你吧其實煙味一直都在變,抗議也沒有用,而且煙味這東西一旦變了,就永遠也變不回來了,哪怕他們用原廠的原機器做出來的味道還是會不一樣。沒必要懊惱了,要怪只能怪自己,誰讓當初喜歡的時候不多抽幾口呢?”
“有煙堪抽直須抽,莫待變味空煩憂。”
王子虛啞然無言。他媽的,區區一家便利店的老闆,竟然也能說出這麼富有哲理的話,著實非同小可。
隨後,老闆緊接著的一句話就讓他收回了自己的敬佩:“當然,退是不能退的,你都抽了一根了。”
王子虛叼著煙走出店門,回頭一看,這家店招牌上的名字竟是“白月光超市”。
他一不留神,嘴裡的煙掉落在地,懊惱中用腳碾熄了,撿起來丟進門口垃圾桶。
區區一家10平米的便利店,連冷鮮櫃都沒有,叫什麼“白月光超市”是何苦來哉?不過這樣他就理解為什麼老闆說話是那個調調了。“白月光超市”,哼,他是個有故事的小超市老闆。
陽光透過門口的樹梢灑向地面,他看著門口婆娑樹影,想起老闆那番話,在這個時刻他忽然意識到,昨晚已經永遠地過去了。
逝者如斯夫,良時不再至。還會有那樣的星辰那樣的月,但永遠不會再有那樣一個如夢似幻的夜晚。
他會記住李庭芳留下的那張幡子,也會記住寧春宴好看的漢服,當然最要緊的是,他會記住那夜陳青蘿和他說的為數不多的話。
你長高了。
但是你長這麼高做什麼?
王子虛將手掌放在頭頂,壓扁髮型。
長高也不是他的錯,是基因和營養問題,這話聽起來好沒道理的。
但他一整夜腦海裡都在反覆迴盪這句話,導致他慘烈地失眠。
相比起高中時,他確實是長高了一點。還記得那時候,陳青蘿尚能平視他的鼻樑,現在則只能盯著他的喉結。
無論如何,她很少抬頭看他,似乎在她的世界裡,王子虛就該跟她長得一樣高,所以她倔強地不肯抬起頭,平視著自己想象中王子虛雙眼的位置。
他的身高已經很多年沒變過,曾經和陳青蘿身高差距還小的時候雙眼所看到的世界嘛,肯定與今日不同,那時候體驗如何早已忘記。
她只需一句話,就將他拉回了許多年前。
這樣就再也忘不了。
他會永遠記得,陳青蘿在曠別12年3個月之後,見到他的第一句話是:你長高了。
正如他還記得12年3個月之前,陳青蘿和他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最要緊的是,首先我們應該善良,其次要誠實。答應我,一輩子都要做到,明白嗎?”
王子虛輕輕點頭,說我明白。其實他不明白,那時候他還沒有讀《卡拉馬佐夫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