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已經連續十天拒絕上朝,他天天待在西園的萬金堂,吃喝玩樂,甚至寵幸貴人妃子,都在萬金堂的金錢繒帛中間。這十天裡,從早到晚,運送錢財絹繒進宮的馬車川流不息,源源不斷,自始至終就沒有間斷過。
天子發財了。
第十一天,他上朝了。天子負手而立,望著堂下的眾臣,冷冷笑道:“諸位愛卿是不是很害怕啊?”
鴉雀無聲。
“朕看你們都帶著錢財而來,想必是要上書,勸諫,還有就是要申冤了?”
無聲。
天子突然手指群臣,聲嘶力竭地尖聲叫了起來:“盜賊,你們都是盜賊,你們是天底下最大的盜賊,你們盜竊朕的江山,盜竊朕的子民,盜竊朕的宮室,你們罪惡滔天,十惡不赦,該殺,統統的該殺,我要殺了你們……”
眾臣大恐,驚悚不安,跪伏於地。
天子劇烈地喘息著,小臉漲得通紅。
“你們自己想想,你們要用多少錢才能買回你們的腦袋,買回你們的宗室子弟,買回你們的門生故吏。”天子稍稍平靜了一下,繼續說道,“三天,朕給你們三天時間,否則格殺勿論!”
天子小眼驀然睜大,陰森森地說道:“還有上書的嗎?”
大殿內一片死寂,緊張的氣氛幾乎令人窒息。
“還有勸諫的嗎?”
天子環視眾臣,滿臉不屑,突然,他揮舞著雙手,狂暴地怒吼道:“滾,都給朕滾……”
眾臣如臨大赦,蜂擁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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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崔烈,司空許相,御史中丞楊秦,尚書盧植下朝後沒有直接回家,紛紛直奔袁府。
在大臣們的眼裡,當今天子一直都是個庸碌無為,渾渾噩噩,驕奢淫逸,窮奢極侈之人。他們雖然嘴裡高呼著“萬歲”,一副敬若神明的樣子,其實心裡都把他當個廢物,白痴,膿包。沒想到,就是這麼個人,卻在他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地發動了一場肅貪行動,這場肅貪風暴猶如狂風驟雨一般,給了他們重重一擊。外戚,奸閹,世族三大勢力一夜之間盡遭重創。
袁隗病倒了。他家的門生故吏被抓得最多。袁氏一族自袁安到袁隗,四世五人為三公,勢傾天下,宗室子弟,門生故吏之多,恐怕就是大漢第一的楊氏門閥也自嘆不如。這場風暴,袁氏門閥損失最大。做為家主的袁隗又氣又急,又心痛又擔心,終於支撐不住,躺倒了。
幾人安慰了袁隗幾句,隨即商討應對之策。
“我們把注意力一直集中在西涼,集中在李弘身上,卻疏忽了我們自己所處的京城,疏忽了我們的對手,疏忽了天子,以至於有今日之失。這個教訓慘痛啊。”袁隗待眾人落座,長嘆出聲,很感慨地說道。
眾人心情沉重,都沒有言語。
“今日上朝,大家都上書申訴勸諫,陛下怎麼說?”
崔烈苦笑道:“說出來老大人一定不相信,以為我在胡扯。”隨即他把今日朝堂上的事略略敘述了一遍,問道,“老大人,你相信嗎?天子怎麼突然之間變了?”
袁隗稍加思索,說道:“這麼說,陛下是沒有繼續追究的意思了。他還是想借機斂財。”
盧植憤慨地說道:“陛下雖然沒有追究的意思,但他說得很明白,和西涼貪汙有牽連的人,都要自覺一點,把錢還給他。他這哪裡是藉機斂財,他這分明就是敲詐勒索。”
“何止敲詐勒索?”許相說道,“陛下意思很明白,他就是要我們出錢買自己的官。子幹,你不要心存僥倖,該交點錢的時候還是要交點錢,不要象上次一樣又給抓進去了。上次為了給你脫罪,化了許多錢,費了許多周折。早知道這樣,當初你還不如化錢去賄賂一下左豐,要少受許多罪。這次你可千萬不要再犯脾氣。沒錢,我給你,不就是六百萬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