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日理萬機,還要抽空陪我這個閒人唸書,你能來我就很開心了……”朱瞻基笑著讓人給楊士奇上茶,又讓太監給他打扇。
“這才四月,怎麼就熱成這樣?”楊士奇和朱瞻基顯然極為稔熟,摘下頭上的烏紗,拿起帕子擦擦汗,並沒有要注意儀表的意思。
“今年天象確實反常,整個冬天一場雪都沒下,二月裡卻打了雷,本以為能下幾場春雨解解旱情,誰知道竟是個冬春連旱,災荒難免啊!”朱瞻基合上書,嘆了口氣道。
“是啊,不光咱們這邊旱,北邊草原上更是旱的要命,牧草不生,牛羊不下崽兒,蒙古人餓的嗷嗷叫,又操起傢伙重開舊業了……”楊士奇一邊喝茶,一邊將最新的情況講給太孫。
事實上,非但楊士奇,還有楊榮,都會為太孫殿下細心講解朝局的變化,甚至連皇帝的言談舉止都會如實相告。雖然朱瞻基自有渠道可以探聽到外界的訊息,但哪比得上來自內閣大學士口中的第一手情報?
這顯然不屬於大學士們的授課範圍,而是他們揹著皇帝在與太孫勾結。事情還要從三年前,太孫剛剛被禁足在家,楊士奇第一次給他講學說起。
彼時的太孫殿下剛剛遭遇慘敗,使出渾身解數才屈辱的死裡逃生,被皇帝禁足在府上,不許他接觸大臣。朱瞻基那時的心情也就可想而知,他不知砸碎了多少瓶瓶罐罐,毆打多少太監宮女,都發洩不了心中的邪火!
當時,兩人也是對坐在這間講堂中,自然遠沒有今日這般親密和諧,朱瞻基甚至很難隱藏起對楊士奇的敵意。他認為這是父皇把自己關在府裡還不放心,又派這些大學士來監視自己!
放在平日裡,朱瞻基當然知道要儘量隱藏起自己真實的情緒,跟這些大學士搞好關係,能讓他們少說自己幾句壞話也是好的。但朱瞻基心裡憋著邪火,不能跟父皇發作,還不能跟父皇的狗發作了嗎?
朱瞻基橫眉豎目,楊士奇卻春風滿面道:“殿下不要這樣拒人千里之外嘛,微臣是來幫助你的。”
“幫助我的,你能把幫孤什麼?”朱瞻基冷笑問道。
“微臣能幫殿下穩固根基,將來更可以助殿下身登大寶。”楊士奇正色道。
“哼哼,楊學士捧錯臭腳了吧?我已被父皇打入冷宮,下一步就該被廢了!”朱瞻基哂笑道:“你應該去找是朱瞻埈才對!”
“殿下說笑了,您是先帝所立的太孫,在位二十多年深得人心,先帝甚至有遺詔傳位於殿下,在天下臣民心中,您才是唯一的儲君。”楊士奇神情愈加嚴肅,沉聲說道。
“……”朱瞻基本來還在冷笑,聽到傳位遺詔四個字登時警覺起來,拍案而起道:“還說不是父皇派來的走狗!竟然還想詐我?當孤是白痴怎地?!”說著,咬牙切齒道:“父皇既然還是這樣百般不放心,索性直接一道旨意把我賜死了事,這樣拐彎抹角,還有點皇帝的樣子嗎?!”
楊士奇對朱瞻基的不臣之言充耳不聞,依舊雲淡風輕道:“殿下這話就有失水準了,您冷靜下來想一想,皇上會派我來說這些話嗎?”
“哼!”朱瞻基冷哼一聲,還是強迫自己不要被怒氣衝昏頭腦。稍一冷靜,他便醒悟過來,自己可是已經寫了保證書,向全天下廣而告之沒有遺詔存在的。現在和將來,再把遺詔拿出來,也已是不足為憑、止增笑耳了。
這種情況下,父皇是絕對不會沒事找事,再提什麼遺詔的,他巴不得全天下人都不再糾纏此事,又怎麼會讓大學士來無事生非呢?
如果不是父皇的授意,那這楊士奇的態度就大可琢磨了……
朱瞻基狐疑地看著楊士奇,模稜兩可道:“又有怎樣,沒有又怎樣?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