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賢卻已經坐起來,四目相對無言良久,他才低聲說道:“抱歉,多謝。”
雖然只是乾巴巴四個字,唐賽兒聽了,眼裡卻泛起點點淚花,心裡頭既有被誤會後的委屈,更多的是不知從何而來的酸澀。深吸口氣,唐賽兒調整好呼吸,對王賢展顏笑笑道:“吃早飯吧。”
說完,她將托盤擱在炕桌上,托盤裡除了早點之外,還有一個藥罐。唐賽兒開啟蓋子,倒出黑色的藥液。然後將顧小憐扶起來,給她圍了一方帕子在頸上。一手端著藥碗,一手舀一勺藥液,在唇邊輕輕吹去熱氣,才慢慢送到顧小憐唇邊。
顧小憐的嘴唇感受到勺子,眉頭無意識的輕輕一皺,但還是乖乖的張開小嘴,喝下一口藥液。唐賽兒再舀一勺,如法炮製,她的動作十分嫻熟,顯然經常給顧小憐喂藥……
王賢在一旁看著,等到一半時,便示意唐賽兒將藥碗給自己,想要學著給顧小憐喂藥。唐賽兒有些不大放心,但見王賢堅決的眼神,還是乖乖把藥碗遞給他。
王賢接過藥碗,學著唐賽兒的樣子,輕輕舀一勺藥液,緩緩送到顧小憐唇邊。顧小憐微微張口,王賢便將藥液送入她口中,誰知顧小憐竟嗆得咳嗽起來,藥液從唇邊淌下,將帕子浸溼了一片。
王賢趕忙擱下藥碗,給顧小憐拍背,同時求助的看向唐賽兒。
“她雖然能吞嚥了,反應很慢,你要把勺子在她的唇邊停一下,等她反應過來再喂。”唐賽兒端起藥碗,給王賢演示一遍,又輕聲道:“這些活男人幹不來的……”
王賢雖然沒有再要藥碗,卻目光堅決道:“我要親手照顧她……”
“哎……”唐賽兒幽幽一嘆,下意識的輕聲道:“我總算知道,她為什麼願意為你送命了……”
王賢卻蕭索的搖搖頭,低沉道:“她太傻了,我根本不值得……”
唐賽兒給顧小憐喂一勺藥,沉吟一會兒,才看他一眼,輕聲說道:“值不值得,只有她自己知道,你說了不算。”
王賢有些吃驚的看向唐賽兒,她卻轉過頭去,不再看他……
王賢在樂安城又待了一天,主要是跟二黑和許懷慶等人吩咐,要將軍隊牢牢掌握在手中,同時避免白蓮教再生內亂,也絕不能讓那些頭頭腦腦欺凌百姓。眾人都知道,山東將是他們的立命之基,就算王賢不囑咐,他們也絕對不敢懈怠。
第二天天不亮,王賢便和唐賽兒帶著顧小憐離開王府,準備悄悄出城。為了讓顧小憐少受顛簸,王賢特意安排了一輛四輪馬車,馬車四壁全都用油氈密封,裡面還燒著炭盆,暖和又舒適。又安排了一名侍女,在車裡隨時照顧顧小憐,他這才放心上路。
誰知來到城門口,王賢給門外黑壓壓的無數教徒嚇了一跳。當然,單單人多沒什麼可怕的,關鍵是這無數雙眼睛全都滿是怒火,恨恨的盯著自己。王賢毫不懷疑,若非佛母在身旁,這些人肯定要把自己生吞活剝了……
“你們聚在這裡幹什麼?”唐賽兒皺皺眉頭,下意識擋在王賢身前。
“佛母,您真的要去北京?”教徒們悲聲問道。顯然,不知誰走漏了訊息,這些白蓮教徒已經知道朝廷的旨意了……
“是的。”唐賽兒面罩白紗,清清冷冷的點了點頭。但這一下就像一瓢冷水潑入了熱油鍋,城門口登時就炸開了!
“佛母!您不能去送死啊!”
“打死這狗官!不能讓他把佛母帶走!”憤怒的教徒們,開始到處尋找石塊,想要幹掉王賢,拯救他們的佛母。
“都不許胡來!”佛母嚴厲的聲音響起,眾教徒登時一滯,不情願的停下了動作。
“你們不要為難他,去京城是本座自己的主張。”佛母對眾教徒淡淡說道:“而且本座也不是去送死,而是要跟皇帝好好講講理,然後自會轉回。”
“您說的是真的?”眾教徒驚喜的巴望著佛母:“您真的會回來?”
“一定。”佛母點點頭,妙目含淚看著眾教徒,緩緩說道:“我走後,你們要聽從劉護法的命令,好生練兵,勤勞生產,等我回來,就是真正太平的時候。”
眾教徒這才依依不捨的讓開去路,送王賢和佛母出城。
教徒們送了一程又一程,直到佛母的隊伍消失在天際,才含著熱淚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