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儀擺擺手,並未表態。
周金也並未多言,失落地從房間裡退出來。
周金一退出,就被管家帶到了大夫人的房間。
門哐噹一聲關上,屋內昏暗,未掌燈,只有一束光從窗戶處投進來落在佛像前的蒲團上。
夫人跪在蒲團上,頭低垂,嘴上誦唸著經文。
待一遍經文誦完,方才睜開眼。
周金上前攙扶,夫人卻拂開他的手,在貼身老嬤的攙扶下起來。
白光下,老夫人凝望著周金,眼神如死灰一般,“有一事,我藏在心裡二十年,如今也該告訴你了。”
“你和錦兒這對雙胞胎,並不是我生的。”
周金詫異,“娘,您定是憂心過度,開始胡思亂想了……”
老夫人抬手打斷他,繼續說道:“你們這對雙胞胎,打孃胎裡就壯實,這可苦了懷你們的親孃。她生了三天多也沒把你們生下來,最終哀求大夫用刀將她開膛剖腹才換來你們兄弟倆平安。”
老夫人的眼睛像一把刀子扎進周金的眼裡,“你們現在吃的每一口飯,喝的每一口水,每一個自在的時刻都是你們親孃用命換來的!如果她在天有靈,你覺得她願意看到今日的局面嗎?”
“娘!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周金自知是用弟弟周錦與天宮樓交易的事敗露了,卻不肯承認。
老夫人並不聽他辯解,“周金!你知道你娘是什麼人嗎?她不是周府明媒正娶的女子,是你爹青樓在喝花酒認識的姑娘。五歲被賣作採茶工,八歲被轉賣給人配冥婚,十歲被搶,十二歲被賣到青樓做丫鬟。後來被老鴇催著接客,便認識了你爹。”
“我知道這事的時候她已經懷上身孕了,按規矩,是要將她打殺的。她跪在我門外求了三天,暈死過去兩次,人差點沒了,一再求我,說願意替我照顧太老夫人,只求能留腹中孩子活路。我心軟答應了,也因為刁鑽古怪的太老夫人的確需要有人照料。”
“太老夫人沒少刁難她,罵得難聽,做事也絕,要不是念及她懷有身孕,老爺又因為遭人陷害再也無法生育子嗣,太老夫人根本不可能讓她活到生你們的那天。”
“我現在還記得,那天屋內端出來一盆又一盆鮮血。後來,她抓著我的手絹求我,讓我饒兩個孩子活路,等到我點頭後,她才終於斷了氣。”
“我在得知她身世後,知道一切都不是她自己的選擇,心裡替她難過,也就原諒了種種,把你們兄弟倆當成自己的孩子撫養,教你們文武本事。”
“你弟弟周錦天資聰慧,又生性善良,對你這個強勢的兄長只有忍讓從無忤逆,即便如此,你也容不下他。”
周金不願再聽下去,“娘,別說了,您累了。”
老夫人眼眸一冷,問:“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周金沉默了剎那,說道:“弟弟生性善良,這是他的長處,也是他的短處。若我為替者,他為生者,就算擁有長生,擁有文韜武略,擁有奇術,也做不成諸多大事,護不了周府。”
他的話,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老夫人的眼裡流下一滴淚,“既然如此,就別怪我狠心!”
她的手裡多了一個藥瓶,裡面裝著藥粉,只要灑出藥粉,周金就會暈倒在地,無法去天宮樓用垂死的周錦換他一身軟甲。
門口,一黑影閃過,下一刻一股無形的巨大力量同時擊中了老夫人和老嬤嬤,兩人倒在地上,吐血不止。
門轟然被踢開,老爺周儀卷著冷風走入,扶著周金而去,丟下冰冷的一句話:“婦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