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離本來是陪著長溪來興師問罪的,看著面前這位老人家這副模樣,他又一次忍不住心生同情。
說來也奇怪,木離此生僅有的不多的同情心,似乎都奉獻給了這位祖墳冒煙的老人家。
小老兒僵立了半晌,最後好像下定了決心的樣子,舉起一根手指,痛心疾首道:“最後一位,就剩最後一位了。這一單之後,小老兒立刻焚燬剩餘的圖,再不妄動貪念。可這已經定下的生意,小老兒不能無緣無故毀約,不然以後這飯碗又混不下去了。”
木離被他洗心革面的真誠打動,覷著長溪的神色,琢磨著替他說句好話。
小老兒看這位少君無動於衷,急忙補充,證明自己的話不假:“最後這位客人署名墨緣,不是盲抽,是重金買定白圖,說好了節後來取,約莫就在這一兩日了。”
聽到這裡,唯一對小老兒保留了些許同情心的木離,立刻覺得自己簡直被豬油蒙了心。
不等長溪發話,木離冷著一張臉,幽幽地道:“你若是敢賣給他,以後就用不著吃飯了。”
小老兒如同被九天玄雷劈在了原地。
往日水族少君發難,他記得這位木君還曾試圖幫他。今日自己倒了八輩子血黴,不知怎的惹惱了他。這位木君隨隨便便放出來一句話,簡直比那水族少君幾次三番的捉弄還要可怕,讓他如墜冰窟,不敢再搪塞本句。
小老兒冒了一身冷汗,再三發誓表示悉聽君令,終於才算送走了那兩尊大佛。
他趕緊收拾起店中剩餘的字畫,一點也不想嘗試抗命不遵的後果。
這時,身後響起一個溫文爾雅的聲音:“老闆,取貨。”
他回頭一瞧,來者一襲水墨長衫,正是那位署名“墨緣”的客人。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小老兒一臉尷尬,一步步挪到他跟前,諂笑道:“這位公子,不巧得很,白圖已經售罄。您看這樣好不好,我把定金全數退給您。”
公子墨緣搖著摺扇,側過身微微揚起頭,慢條斯理地說道:“在我這裡,沒有‘退’這一說。要麼交貨,要麼......”
他勾起嘴角,露出個邪魅的笑容,黑沉沉的眼珠裡沒有半分笑意,看起來也不是很好惹的樣子。
這左一個右一個,都是硬點子!
小老兒內心充滿了絕望,苦著臉道出實情:“方才有兩位貴客......”
對面這位公子卻打斷了他,鎮定地道:“我聽到了,那個傢伙只說不能賣,沒說你不能送給我。”
這句話資訊量有點大,小老兒一字字反覆揣摩推算,這位墨緣公子看到了剛才的經過,不知道木君有沒有注意到他。
聽他的口氣,似乎也知道木君的身份,態度還不是那麼尊敬。
而且,在什麼都知道的情況下,他還要買水族少君圖!還敢這麼搪塞木君!這膽子是一般人配有的嗎?!
總結下來就是,這個人,小老兒也惹不起......
小老兒內心翻滾、原地出神的功夫,這位公子已經堂而皇之地走到櫃檯後面,自行拿起小老兒剛藏起來的白圖:“老闆,交個朋友,見面禮我收下了。”
公子留下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然後大人不記小人過地放過了這間鋪子,大搖大擺地走了。
看他的步伐和身影,似乎,心情頗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