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羅蘭還是去了。
去了達爾文的屋子裡。
當他們睡好午覺,又去鎮子上轉了一小圈,解決晚餐後——他就偷偷摸摸,像偷情的男人一樣鑽進了達爾文的房間。
——這形容有點微妙,但絕對神似。
“雖然我不想和您這樣的人偷情,也不願意找個費南德斯那樣的女人做妻子。”
達爾文笑就坐在床上笑。
他正清理菸斗,一手握著鬥缽,另一隻手則捏了根從樓下要來的麻紙,擰成棍狀。
數年漂泊,讓這本該處於壯年的男人顯得有些蒼老。不僅面板粗糙,近了看,身上還有不少傷疤。
“旅途不易,柯林斯先生。”
他嘆了口氣。
“好在,一切都結束了…我的使命也結束了。我要感謝太多人,卻也只能無恥的口頭感謝——作為回報,弄出這麼大的亂子…真不該是紳士所為…”
羅蘭半倚在臺桌旁,兩條腿交疊晃著。
“為了真理?”
“啊…沒錯。為了真理,柯林斯先生,”學者那受風霜或疾病侵蝕的臉不再紅潤,可談起真理與使命,這一生都沒有打過折扣:“那是有智者的使命。”
“我看大漩渦的教徒快要恨死你了——他們把你…開除了嗎?”
“那不叫開除,小先生,”達爾文樂了:“「大漩渦」沒有開除,只有審判。我想這也是你們來此的原因。”
“我們可不一定周全。”
“那我就希望你們周全吧,我還想回去看看女兒——就在前年,我的女兒出生了。”
談起孩子,老學者臉上流露出一絲有別於學術談話的溫柔。
“我給他起名叫安妮。”
他止不住笑意,通條也用得歡快起來:“若您見了也要說漂亮的好姑娘…哦,抱歉。”
羅蘭不以為意:“儀式者不用眼睛。”
“是啊,我們總是那麼神奇。”
一涉及儀式者,達爾文就變得有些沉默——或許是料到自己坎坷的命運,回到倫敦後的艱難,要君主抵擋刀劍的羞恥…也許別的。
羅蘭不清楚,這些聰明人總有數不清的事兒要思考。
“但這神奇真和神靈有關嗎。”
他從水壺形的皮囊裡捏出菸草,塞進鬥缽裡,用拇指慢吞吞地壓實:
“我們從眠時世界觸碰神秘,透過對醒時世界的「影響」完成儀式,藉血肉與靈魂施展偉力——柯林斯先生,你有沒有想過,究竟哪一步…神靈參與了?”
學者叼著菸斗,模糊不清的表情藏在溫吞的煙霧裡。
“也許,大儀式?”羅蘭回答。
“大儀式…”達爾文抿了抿菸嘴:“冠神與非冠神的區別——我們假設冠神參與到了每一個大儀式中。柯林斯先生,這是不是可以證明,非冠神道路的儀式者,不需要神靈,也能擁有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