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車簾隨著三月的微風輕輕揚起,硃紅的矮桌上是三隻雕花碧玉盤,鏤空的碧玉盤內擺放著幾樣精緻的糕點,糕點是絕纖塵親手做的,左手邊是一壺紫金壺,壺內泡著菊花茶。
馬車內很寬敞,我坐在白色的坐墊上,一襲白色的衣裙,頭髮用白絲帶綁了兩條長長的辮子,微風拂過,髮梢掃在臉上,癢癢的。
衣服是絕纖塵準備的,頭髮是絕纖塵梳的,白色是他最喜歡的顏色。而我,只要乖乖當一尊瓷器娃娃就好了。斜斜地倚著靠墊,我第N次試著按手機,還是沒有任何反應,距今已過了十五年,真的還能有電就是神蹟了。
從那客棧出來已經兩天,絕纖塵對於我可謂是費盡心思,吃穿用度,無一不是最好、最精細的。而我,卻無時不在仔細權衡籌謀著,該怎麼才能要了他的命,絕纖塵如此聰明,就算是想要同歸於盡,也是困難重重。
“笑笑,過了涿郡便出幽州了,我們不回河東,直接從幽州取道回洛陽,你說好嗎?”絕纖塵騎著馬走到車窗邊,彎腰從車窗裡看著我,微笑道。
“你說好,那便自然是好的。”沒有看他,我將手機收回衣袖內,淡淡地道。
“好。”不介意我的冷淡,他又問,“累了嗎?可要休息一下?”
“隨便。”我沒有躲開他的手,只木然道。
絕纖塵輕笑了一下,也不在意我的冷漠,轉身對隨行眾人說了一句“停車休息”,便翻身下馬,引來腳踝處的銀鏈一陣“叮噹”作響。
我坐在馬車裡沒有動,只聽他吩咐人準備膳食,然後便掀開車簾:“笑笑,下車走動走動吧,在馬車裡坐久了不舒服。”
我沒有異議,走下馬車。
這是一條官道,兩側都是密林,視線微微一頓,我忽然注意到不遠處的草叢裡有幾枚紫黑色的爛果子,樣子像極了我知道的一種植物的果實。
收回視線,我轉身走下官道。
“笑笑,去哪兒?”絕纖塵拉住了我。
“我想小解。”我扭頭看向他,淡淡道,“不行嗎?”
他有些尷尬地鬆了開手。
我看了他一眼,直直地走向密林深處,身後,在不遠不近地約離我三米處,那“叮噹”作響的銀鏈聲一直跟隨著我。
他是怕我藉機逃跑吧。
我怎麼可能會逃跑,他還沒死呢,我怎麼可能跑。
一路走,我一路四下打量,尋找著我想要找的那種植物,既然有果實,那種樹應該也不會遠吧。可是眼見著越走越遠,我卻仍是沒有找到想要的那種樹,身後的銀鏈聲已經越來越近,想來他是不耐煩了,正在我無可奈何打算放棄的時候,突然注意到前方不遠處的一棵樹,樹幹挺直,傘狀樹冠枝葉繁茂,板根如同老人手上的血管一般鼓起,我眼睛微微一亮,是它了。
微微彎起唇,我快步走上前,從腰間的小皮囊裡取出一隻銀箭,狠狠劃開樹幹,有乳白色的汁液緩緩流出。隨即我將腰間一個裝飾用的碧玉小葫蘆取下,拔下軟塞,將那樹脂接入葫蘆中,一共劃了三四道口子,才堪堪將那小葫蘆接滿。
那小葫蘆是昨天經過市集時,我看中的,絕纖塵掏的錢,只有小半個巴掌那麼大,雖然是裝飾用的,但卻是中空的,用來裝這個再好不過了。
大概是聽到我的腳步聲停了,身後那銀鏈的響動也停了,我知道他肯定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等著,於是又將所有的銀箭都取出來,每一枝都細細地抹上樹脂,只見抹上樹脂的地方那銀色的箭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漆黑。
這種漂亮的樹有一個很不錯的名字——見血封喉。
我曾經參演過一部武俠電視劇,裡面的男配角便是中了“見血封喉”而死,我因為好奇是否真的有這種毒而專門上網查過,才知道居然有一種樹就叫見血封喉。
這種樹的樹脂一旦接觸到傷口,便會立刻麻痺心臟,封閉血管,凝固血液,不出半個小時就可以斷氣了,極其兇險毒辣,所以才得此名。
滿意地收起箭,將箭囊和碧玉小葫蘆掛回腰間,我轉身離開。
剛走了兩步,我突然感覺自己左腳踩到了什麼滑膩膩的東西,心下一陣惡寒,彷彿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我僵在原地。
我想到了曾經最最恐懼的某種生物。
腳剛一動,一陣輕微的刺痛便自我小腿上蔓延開來。
恐懼慢慢爬上我的心頭,彷彿是電影慢鏡頭一般,我一點一點低下頭去,隨即驚恐地瞠大了雙目。在我腳邊的,竟是一條手臂粗的花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