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知道他在學自己講話,本想抑制住,卻忍不住笑了起來:“令尊令堂定是盼公子可振迅宏才,報國安家。”
宏望著她,微笑道:“你果然是仙子。”
驛亭外的雨像斷了線的珍珠,滴滴嗒嗒落個不停。
宏對禾道:“這雨不知何時會停。我等不如玩個遊戲,總好過彼此如快人獨處。”
此時禾不但消了防備之心,更莫名的對宏多了幾份好感。
見禾點了頭,宏示意三寶從懷裡拿出了幾個牙色小巧玲瓏的方塊。三寶遞於宏的手中,宏對禾道:“這是我家鄉的一種遊戲。每當族人捕到獐、狍、鹿這些野獸,就先把嘎拉哈取出儲存。不論大人孩童,在閒暇之時便會玩抓嘎拉哈,抓得多者為勝。”
禾從不知何為“嘎拉哈”,更不知還有這樣的玩法,於是用充滿新奇的眼睛笑盈盈地望著宏。
宏似乎能讀穿禾的心,捧著嘎拉哈對禾道:“此為我家鄉之語,此物便是動物的骨拐。”吉祥亦湊了過來,聽著宏道完,亦覺新奇好玩,便嚷嚷著一道玩。
三人圍至禾身旁,三寶輕吹地面,宏便開始了。只聽他喊了一聲“起”,便將貼在右手心上的一個嘎拉哈朝上扔起,再回手抓散落在地上的其他嘎拉哈。緊接著又將落下的嘎拉哈用手接住。宏手眼配合,動作如行雲流水般流暢,煞是精彩。
吉祥完全被吸引住了,躍躍欲試。禾傷了手,雖只在旁為他們計數,亦開心無比。
幾個人熱熱鬧鬧的玩了起來,無拘無束的笑著,彷彿皆回到了童年。
宏不時會偷偷瞄幾眼禾,禾的那雙黑眸,如此純粹,禾的那抹笑容,如此甜美,完全不同於他身邊其他女子。在那些女人的眼中、笑中,宏只看得到諂媚與心機。而禾仿似一個誤落凡塵,沾染了塵緣的仙子。
春日裡的雨,說來即來,說停即停。雷聲漸小,烏雲散去,天放晴了。禾見時候不早,心中雖不情願,卻仍示意吉祥去尋牛車。
宏制止道:“雨將停,地溼路滑,還是讓三寶去吧。”三寶應聲便往城門方向去。
只半柱香功夫,便帶了一輛牛車來。
宏依依不捨地對禾道:“讓車伕送你回家吧。記得好生休養,切莫隨意走動。”
言罷,不容分說,一把將禾抱起,行至牛車旁,輕語:“我們會再見的。”
禾悽然一笑,道:“公子珍重,再見無期。”
禾的心如同牛車一樣跌蕩。禾自己亦不明白,為何短短只相處了兩個時辰,自己會如此心神錯亂。
吉祥見禾發呆,問道:“小娘子,莫不是腳痛厲害?”禾回過神來,胡亂應了句,便不再做聲。
吉祥雖出身微寒,但自幼與禾為伴,亦學得察言觀色。她見禾今日神情不同往日,便不敢再言語。
牛車按吉祥指引的方向,一路來到高府後巷。
象高府這樣的官宦世家大宅,後巷多為隱蔽小路,由高牆與正宅隔開,平日亦極少人出入,不知情的旁人完全不知此路與正門開在大街之上的高府有絲毫關聯。
牛車停下,吉祥急忙下得車來,環顧四周無人,便輕拍小門。
正在焦急等待的汪氏聞聲急忙來開了門。吉祥對著汪氏一番耳語,汪氏入內叫了平日裡在後院伺候的一名身形較大的僕婦,一道將禾自牛車背下,入了屋內。汪氏復又出門給了車伕一吊錢,囑咐他快速離開,便轉身關了院門。
一切安置妥當,送走郎中,已過晌午,高府外出的人馬都還未歸。
汪氏一邊與禾敷腳,一邊心疼道:“若非今日我準二娘子出門,哪裡會有這事?”
禾拉過汪氏的手,像個孩子似的撒嬌道:“好汪嫂,你莫要自責。今日我得見漫山花海,得虧了你。”
汪氏抽出手,取下敷在禾腳上的熱巾,又沾了藥盒裡的獾油,邊抹邊嗔怪道:“好在郎中說只是扭傷了腳踝,好好歇幾日便可下地了。”
禾抿嘴一笑,道:“若有下回,我定帶你同往,你記得可要抓緊我。”
汪氏忍笑道:“都為人婦了,還這般孩子氣。今日放你出去便傷了腳,豈敢再有下次啊。得虧這郎中是我遠房表弟,否則斷然瞞不住夫人。”
禾將身子倒入汪氏懷中,汪氏心疼的拍著她的背,繼而又輕扶禾躺下,道:“二娘子,您先睡會兒。”禾倦倦地閉上眼睛。
這一夜,禾做了一個夢,那個只在兒時出現過的夢。
她在山腳泥沼間,一群如狼似虎的野獸目露兇光地盯著她,而她卻陷在沼澤裡無力逃脫。這時,母親車氏拿著柴刀出現了,母親憤力去砍那些野獸,可愈砍愈多。正當母女二人即將遇險時,一條白色巨蟒從天而降,救走了母女二人。
禾被夢驚醒,“嚯”地坐了起來。透過窗,那皎潔的白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她輕倚床欄,心卻飄到了今日的那個驛亭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