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纏鬥在半個時辰之後,終是落下了帷幕。
顧析劍指咽喉,嘲笑也似地看住了風靖寧,手指間銀針一彈,瞬間制住了他周身的幾個大穴。風靖寧手中的劍尖離顧析右肩寸許,卻再也無力刺下,手臂的力量已被他的銀針封住,只能勉強地握住了長劍,不至於掉落地上那麼的狼狽難堪。
風靖寧低頭淺笑,眉頭舒展,沒有一絲失敗者的頹喪。在這一場博弈之間,他早已知道了自己的劣勢,縱然是知道了,不管自己的下場是如何,他也淡然自若地做出了一往無前的選擇。
若這是一場利用,這是一場困獸的屠殺,他寧願用自己的死,換取她的生。他寧願用自己的受困,而換取她的自由。
道之所在,雖萬千人逆之,吾往矣。
長劍指著風靖寧的咽喉寸許之間,顧析的聲音參透了內勁,隱隱冷厲:“若不想你們家少主即刻變成了我劍下的亡魂,就放下兵刃,束手就擒。”他的話語穿透過了茫茫的雨幕,清晰無比地落在了客棧外面雙方酣戰的暗衛耳中。
風靖寧抿唇苦笑,已經半個時辰了,人也該走得無影無蹤了罷?他此刻啞穴被封,無法開口說話,只聽得顧析模仿著他的聲音提聲道:“你們停下,讓他們進來罷。”
片刻後,雨幕中幽靈般地出現了一個人的黑影。
他掠到廊下,將自己的身形與面目皆隱藏在了陰暗之中,朝顧析跪下道:“公子,請吩咐。”
顧析的軟劍從風靖寧的頜下移開,他一面緩緩地卷好將其放入袖中,一面冷然下令道:“好生請風少主和他的暗衛們到別莊去喝茶。”
牆頭便有兩名黑衣人應聲而落,將受制的風靖寧挾持住,一起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顧析回頭看向背光處中的人影,低聲吩咐道:“告知各路人馬,我與雲言徵已然徹底決裂,讓他們搜尋她的行跡,不惜一切代價地將她生擒回來。還有,此事必須悄然進行,不要驚動了沿途的各國兵馬。”
“是!”暗衛應聲而去,一道青煙般消失在了雨夜裡。
顧析再次望向屋前那瓢潑般的暴雨,一雙逐漸幽邃冷透的眼眸,此刻顯得格外的深沉凝重。
師父常說,對敵人的仁慈,便是對自己的殘忍。
那麼,他對自己夠殘忍了麼?
他望著夜雨長嘆了一口氣,雙手倏然握緊。
這樣的傾盤大雨,在山野之間也沒有什麼躲避處,慶幸地是找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山洞。
火光在山洞裡閃耀不定,雲言徵與方卷分別坐在火堆的兩邊燒烤著食物與烘著身上的溼衣。如此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若是別的女子早已惴惴不安、忐忑不已,尤其是當自己處在劣勢的時候。
雲言徵卻混若無事地烤著手上的兔子,雙眼笑眯眯地哼著不知是哪一國的俚曲,曲調悽美而動人。
“你是真的不怕我會傷害你?還是在假裝鎮定?”方卷冷然一笑,勾唇望著她問。他雙手空閒,只在等吃。
“你想說什麼呢?你若傷害了我,誰給你烤好吃的?”雲言徵笑得沒心沒肺,彷彿她身上的傷都不是傷,她身上的痛都不是痛。一身的傷病,卻要自己動手來烤食。其實這樣的雨夜,讓內力未復,身體又受創傷的她來說,骨子裡早已簌簌發寒,甚至她覺得自己有些發熱,頭腦有些發脹。
但她不能倒下,眼前的這個人不能信任。更何況,還有許多的事,需要她去弄明白,理清楚。
她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就死在了荒山野嶺裡。
無論是多艱難,她都要想辦法活下去。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方卷的眸光倏冷,低沉地聲音說道;“我可以不讓你死,卻讓你活得如奴隸一樣悲慘,讓你再也看不到這個世上一絲的希望。”
“那得多絕望才可以呢?”雲言徵滿不在意地反問。
“你愛的人,他嫌棄你,從此對你一屑不顧;你的親人,他們唾棄你,從此惡言相向;你的朋友,他們鄙夷你,從此嘲笑遠離你。你每天只能如狗一樣活著,搖尾乞憐,看人眼色,生不如死。”方卷咬牙切齒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