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靖寧姿態悠然地坐在馬車裡,伸手挑窗,最後望了一眼有她所在的蔚國國都玥城,以及城門外那與他送別的一雙珠聯璧合的身影。隨著馬車的前行,他眼神清湛,默然地收回了目光,手中的車簾也隨之放下,但心裡是否也一同放下了呢?
終歸是緣分淡薄,讓人想抓也抓不住。
風靖寧在車廂小几上斟了一杯青碧春茗,幾不可聞地輕嘆了一聲,低語黯然:“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飢。我心傷悲,莫知我哀!”一十九年來不曾對何人動過心,動過情,如今初次動心動情,卻是鎩羽而歸。
他自嘲的一笑,幽微的目光又漸已恢復了清明。有些事,有些人,雖不忍放下,卻是不能不放下。該執著時,便一步不讓;不該執著時,便不越雷池,縱他還不能收放自如,但也不讓己執迷不悟,痴心成魔;讓人為之煩憂,不勝其擾。
風靖寧百無聊賴地拿出棋盤,自己跟自己對弈起來,一黑一白縱橫之間落字無聲,時光靜謐,怡心怡情。
七皇子已先他一步離開,此刻風靖寧所在的馬車與隨行不緊不慢地向漠國輾轉駛去,並不著急去追趕。
這夜,風靖寧入住途中客棧歇息。四更之後,客房的窗上忽聞畢剝之聲,隨後一道身影掀窗翻了進來。
風靖寧警醒地睜開了眼睛,若無其事地推開薄被,在榻上坐起身來,目光一下子捕捉到那道在房中悄然移動朝他而來的黑影,語氣生疏有禮地問道:“什麼人?”
“風靖寧?”來人腳步一頓,聲音輕微柔軟,似是在詢問,又似是在確定,明顯是一個女子。
“明知故問?”風靖寧淡淡地朝她回了一句。若不知他是誰,又怎麼會在進來之前在窗扇上故意弄出聲響,讓他警覺?
來人聞言輕聲一笑,自然而然地答道:“秦無雪。”
“何事?”風靖寧依然隔著帳幔,淡靜地問。秦氏兄妹在蔚國殺了鳳舞長公主的新晉駙馬,此事雖是有被人設計的嫌疑。但此刻蔚國正若有其事地要留下秦無恨與秦無雪討要一個說法,如今秦無雪不知用了什麼方法逃了出來。
如今,莫名其妙地找上門來,是湊巧?還是早已瞧準了他,有所圖謀?
不管是哪一樣,風靖寧都不懼,事情既然已經找上了門來,那便解決事情吧。只是他想知道她為何找上了他?手中又有什麼籌碼與他交易?此刻前來,當務之急便是要讓自己幫她避開蔚國玥城的追捕,逃出蔚國去。
“明知故問。”秦無雪低聲呢喃了一句,可她不敢清楚明言。誰讓她如今有求於人呢?
她清了一清聲音,果然說道:“我想借乘風公子的馬車一同出了蔚境,不知公子可否成人之美?”
“條件?”風靖寧直截了當地道。
秦無雪怔了一怔後,明瞭這是風靖寧不想與她多費口舌,但是她也無法看出他的真實意圖。傳聞,他與雲言徵的交情不淺,在蔚國一事,設計她與皇兄的尚不知是何人,更不知此事與雲言徵是否有些干係。
她只是隱隱覺得,雲言徵該是知情的,畢竟若她不想下嫁那個駙馬,又發覺了這一路回來蔚國她與皇兄皆曾心懷不軌,或明或暗的算計過她這一位蔚國的長公主,九天騎的主帥。
如此一來,草原族長一死,又將此事引到了他們兄妹的身上,可謂是一舉兩得,雲言徵既落得了清淨,又報復了他們。
秦無雪的眼眸中閃過幽暗不明的光,繼而說道:“族長身死一事,確實是與本宮無關。只是如今本宮遭人算計,百口莫辯,只望風公子伸於援手。待平安回至承國,本宮自不敢相忘風公子今日相助的情誼。”
風靖寧默然,似是在沉吟此事。
秦無雪心中亦沒有十分的把握,便又說道:“如今,風家、楊侯府、五皇子連成一氣,但漠國太子、七皇子以及他們身後的助力虎視眈眈,若經此事,風家能與承國交好,對於你們所謀之事,本宮亦會成一方勢力襄助。九州風雲糾結,各國較力,漠國與蔚國實則有不可結盟的隱憂,而與承國則無礙,風公子當下襄助本宮,實則百利而無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