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總在我眼皮底下受挫,怎能說不是我的過失?”顧析側過臉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道。
“沒有你護著的這十多年,我不是也有驚無險地過來了?”她甜甜地一笑,指尖點了點他的下頜道:“怎麼我如今被你說成了全靠你守護,一無是處的人?天下風雲變幻,若不是因有你在,我的處境也許是要更加險象環生了。”
“在我眼裡,總看不得你受苦便是了。”顧析低語:“在我心裡,總想護得你一世平安無事。”
雲言徵通身暖融融的,似一顆心都浸在了春水裡,望住他的眼裡也是橫生情意。過了良晌,才輕輕嘆息一聲:“就像做夢一般。”
顧析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這樣真實了?”
雲言徵雙手摟住他的腰,咬住牙關,強忍住身上另一波湧上來的痛楚。
顧析給她拭擦著額頭上的汗水,馬車外那邊的人還在熙熙攘攘的吵鬧著,這邊車廂裡卻瞬間安靜得如同世間就此靜止了去,時光翩躚,安然美好。縱然身體裡承受著難耐的痛苦,但心上卻是安逸平靜至極。
此時此刻,她不僅不能傷了秦無雪與秦無恨,還要保全他們的平安。不然一旦因他們而挑起了事端,便是蔚國與承國的對峙。在這九州風雨來臨之際,任何的大動干戈,都為不智之舉。
因此,秦無雪只用藥物牽制於她,謀取所求,卻不傷其性命。而顧析對他們錙銖必較,卻不傷一絲一毫,也全是為了她,為了她顧全大局,為了她顧全蔚國。
這二十年來,已很少有人能夠這樣全心全意地為她所願,為她思量,為她顧全,為她錙銖必較,為她籌謀算計,為她隨心所欲,為她心願得償,欲護得她一個周全而滴水不漏。
忽然憶起,在蔚豫大戰之後,她撫琴,他使劍那一刻的情景,與那時的心情。總以為那是最後一次的見面,從此後天南地北,形如陌路。
琴,為遺音。
劍,為絕影。
如今記起,竟覺得十分的慶幸,是上蒼十分的眷顧。
“回蔚國之後,我撫琴,你聽?”她骨子裡刺疼得連這麼短的一句話也說得斷斷續續,心裡卻很是欣然鼓舞。她在想往日的陰霾可以退散,也可以為了他重拾起清淨的琴心了。
“好。”顧析凝視住她的眼睛,心中明透,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吻,答道。
又一日,宿在了漠國邊境聊城的紅葉客棧。
“此為何毒?”承國兄妹與芙姬齊聚一堂,秦無恨對這夜半擾人清夢的癢麻毒藥不勝其煩,恨聲問道。
“‘相思’。”芙姬一手托住茶盞輕啄,慢吞吞地答道。
“你可知其解法?”秦無恨挑眉,眼中露出了半星希翼。期盼她能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
“‘相思’,難解。”芙姬搖了搖頭:“此毒一旦纏身,輕者被自己撓得脫了層皮,肉綻血流;重者則可至難以忍耐,自戩身亡。欲配製成此毒可以花樣百出,中毒者更難以拿捏配毒者的心思,因此也難以自配解藥。”
“那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抵制此毒?”秦無恨面色陰沉,更是恨得牙癢癢,聲色也冷凝了幾分。
“強自忍耐。”芙姬貌似輕鬆地泛了點笑意,一雙眼睛清澈豔絕,櫻色衣衫更顯得她面如桃花,麗色逼人。她話音一轉,語音曼妙地道:“解藥只有下毒者才有,也許公主可以拿出解藥去交換?”
秦無雪不輕不重地看了她一眼,雙眼下青影隱隱,這一路來沒有一天晚上能安然入睡。她本想著牽制雲言徵與顧析,不料自己也反受其制。記起那日臨行前,晏容折曾對她說過的話:“臣斗膽,妄請公主莫要去招惹顧析其人。”這一句話究竟是對她的警戒,還是對她的挑釁?
秦無雪無奈地從袖中摸出了一隻紫色的瓶子,放在案面上,對芙姬道:“那麼,就請芙姬姑娘將這解藥給鳳舞長公主送過去罷?”
芙姬放下手中的茶盞,緩緩地站起身來,斂衽行禮,柔聲問道:“芙姬斗膽,請問公主這藥是真是假?若是假的,請公主饒恕芙姬一命。”
望著她一臉的平靜,秦無雪不怒,倒是笑了,回眸看向秦無恨,勾唇道:“皇兄,你這奴婢……膽子也忒大了,都是你慣出來的?”
秦無恨淡淡地笑了笑,溫聲回她道:“姑娘是晏先生安排的人,我可不敢怠慢了。”
“原來如此。”秦無雪頷首,望向芙姬的眼眸裡宛如針子般地眯了一眯,而後笑容可掬地說道:“芙姬姑娘請放心,我可不想得罪了晏先生。你的命,我也不想要,更何況你在皇兄眼裡還是個可人兒呢。我要是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