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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有狐

他本來並不懼怕疼痛,就連蠱蟲噬咬著人身體裡最軟弱的經脈,也可以不哼一聲。但此刻肩頭的噬咬,卻是真真確確地痛入了他的知覺,痛入了他的心扉。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神智也可以這麼的脆弱,心臟也可以這麼的炙熱。

他忍著痛地讓她噬咬,讓她發洩,只因知道愛狠了才會恨極了。恨極了才會無措得慌了。無措得慌了才會痛苦難堪。他的一雙眼眸在火光中,疼惜至極地望住她,宛如一泓能讓人溺斃的春水,愛意氾濫,延延綿綿,無限無期,深不見底。

她本想將他咬得鮮血淋漓,牙齒磨礪著他溫潤細膩的皮肉,狠狠地一口咬下,臨了,卻又狠不下心咬了進去。最後只能咬著他的一層皮,磨了磨牙,又鬆了口。縱是醉成了這樣,她還是不忍心傷他至深,如此的為難他,終歸是為難了自己。

雲言徵俯在他的肩頭,口中含著他的皮肉,由最初的噬咬,變成了最後的啜吮著他皮下溢位的血腥。呆呆地眨了眨眼睫,那裡面似乎有些溫熱的東西要悄然落下,她拼命地忍著,縱然忍得很隱忍,很艱難,也不願意它落下來。

她是高貴的雲言徵,她是傲氣的雲言徵,她並不是如此卑微的女子,如此凡俗的女子。

明明只是愛了一個人,為何就這般的艱難,這般的痛苦,這般的捨不得、拋不下、參不透。

當年,父皇母后尚在人世時,她在法緣寺與白眉垂目的尚虛老和尚談經論道,這位得道的高僧還曾稱讚過她慧根聰穎,靈臺空明,心思透徹。

在彼時彼刻,彼年彼月,她尚十分滿足於自己的目下無塵。縱觀皇室裡的血腥滿目;面對父皇若即若離的慈愛;面對皇兄虛偽的拉攏與防備;面對三哥日益變遷的利用與心思;面對楚睿容摯友細作的情意與雙重的身份,她都不曾感覺到失望、絕望、傷心、痛苦,甚至覺得人生也不過是如此的一場戲而已,就由開場直至落幕,自己也別無他求。

她一直努力著,十五歲之前為自己博得了讚譽九州的美名;十五歲之後為蔚國留下了震懾敵國的兇名。如此為了自己博得一個立足於世的身份;給了自己一份仰望世間而不屈於有志之士的信仰;讓自己有了一分守衛萬民國土的胸襟;一分與皇室同在責在己身的熱血。如此自己便可以不懼於這世間的無情人心、冷漠風霜,就只有她自己孤立獨行,俯仰天地,無需落淚與傷心。

可是,她為何要愛上了一個人?

而這個人,又為何要是這個顧舍之?

一個從最初的相遇,到中途的分分合合,再到如今的痴迷眷戀,她都從始至終不曾看透過他清透眼眸之後深藏的迷霧心思的人。

“長公主,可是想將顧析拆食入腹?啖其血腥,吞其皮肉,碎其骨髓,斷其筋腱,配以美酒,殷殷下嚥,化其己肉,化其已血,平心頭之亂,安神智之惶。”顧析的聲音徐徐緩緩地道來,伴隨著他獨特的低低淺笑,無須抬眸去瞧,也能知曉他笑得有多好看,笑得彷如春風春花般令人沉醉,迷途而不知返。他的氣息仍在上方熒熒惑惑,“九州史上記載著吃人肉,挖人心的暴君也不是沒有過,忠臣、良將、美人,誅盡九族、冤屈傲骨、屠戩後宮之帝王不知凡幾,長公主此番也想效仿一二而慕古人之風姿?若是如此,析有一大膽進言,若長公主不圖一時快意,不妨將顧析的肉一塊一塊地割下來,讓析為長公主細緻地烹調,日啖一片,直至析血盡肉銷。只要析一日尚有一絲生機,便絕不誤長公主品肉之趣,啖肉之美,如何?”

雲言徵聞言,不由得停住了嘴上的動作。

初時聽來,只覺得他是在嘲笑自己,而後,一一細細地琢磨,卻又覺得他言辭深切,情意綿長。

如此的一番話,盡道了她心中的痛楚與隱晦。

何人如此聰穎,讓她羞惱憤怒。

化其己肉,化其已血,平心頭之亂,安神智之惶。他願意為了安穩她的心神,散盡自己的血肉,以示清白,與自己化為一體麼?

九州異錄中的《有狐》曾道:孤王身中奇毒,將不日而亡。有美妃日奉一肉入藥為引,捧孤王飲之,王漸愈。後宮諸妃引道人入內苑,破美妃幻術,伏現狐身,孤王聞言趕至只見狐身嶙峋,骨肉伶仃。孤王恨其妖孽作祟,竟矇蔽聖聽身受隆寵,遽命廚宰而烹之,各宮皆啖其血肉。孤王嘗其肉湯,憶起病中湯藥其味相同,不由心生疑惑,欲問其狐,已靈散逝之。

幼時曾讀過的一則異聞,此刻在她的腦海中一晃而過,雲言徵驚起了一層細汗。她倏然抬眸,便直直撞入了顧析那樣的眼眸中,海樣情深,容納百川,沉溺萬物。一滴熱淚從她眼中劃落,為自己的心,為自己的情,亦為自己的無可奈何。

良久,她才輕言道:“許是前世我為孤王,你為狐,有孽未還。”

顧析一笑,清朗素雅如曇,柔聲道:“許是前世你為狐,我為孤王,有緣未續。”如此讓人看得痴了,他智計近妖,姿容若仙,竟讓她真的生出了一絲恍惚來。瞅著她微微怔忡的目光,他笑得益發圓滿,細長的手指輕輕地颳著她的耳廓,指尖若即若離地摩挲著她弧度優美的頸項,誘惑般輕聲細語地道:“長公主……還想要得到我麼?”

“要,生要人,死要骸,不死不休,不,致死不休。”雲言徵媚眼如絲地道,笑之晏晏,言之鑿鑿。

她的唇復落於他的口上,含住唇舌,甘霖吮吸,抵死纏綿。

他仰頸相就,白皙的肌膚在微弱的燈火中瑩瑩如玉,弧度優美,雋秀如山的側臉與她鼻息相聞,鼻尖相錯。烏髮垂瀑,青絲幾縷漂浮在輕輕夜風之中,又輾轉糾纏於彼此口舌之中,細細砥礪,酥*癢,讓她心裡勾勒出了一股比此刻酒醉更讓人混沌的沉迷貪念。他纖長的睫毛在她的面上輕扇,似引誘,似邀約,似輕嘲,似曼笑,雲言徵雙手扶住他的臉,雙眸似醒似醉地凝視著近在眼前的這一張面容,他是如此的貼合她心中描摹地對意中人的想象,俊雅如雲、清麗似雪,那一雙眼眸更是超越了她對所讀典籍與詩書的所知與想象,含山,含海,含星,含月,低迴莫測而又明耀璀璨。

和仙,和月,和雲,和雪。

此人一身風骨,一襲白衣,讓她迷戀至死。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極愛白裳,不僅因父姓雲,母姓白,更為白如漫天飛雪可以傾蓋世上一切顏色,無論熱烈,或者骯髒。而她也不得不承認,顧析穿的一身白裳,讓她看到了另一種的純粹靈境,縹緲而自由,高潔而超脫。他的身上,從第一眼相見起,就有著一種她想要追逐的東西。

興許是她一個人孤行於世上太過寂寞了,因此,遇到了這樣的一個人後,第一次就萌生了要結伴而行的念頭。雲言徵嘆息了一聲,將頭埋入了他的頸窩裡,緊緊地重新摟住了他的腰身,醉醺醺地喃喃低語道:“我母后愛了我父王大半輩子,雖得到了父王的敬重,卻始終得不到我父王的珍愛,縱然如此她也始終是為了鞏固蔚國的太平而不惜花盡了一生的心血,至死而不悔。我外祖白家,自母后逝世之後,遭遇了奸人的攻訐構陷,家族零落、風流雲散,從此離開了玥城,避世山野,不爭不怒,這裡面大抵也是為了蔚國的平穩安泰。我身為母后之女,白家之孫,若是本為碌碌無為之輩也罷了,但如今不幸身負白家之聰慧,眼見了蔚國的動盪,又豈可毫無作為,任由母后的這半生努力與白家的隱忍皆付諸了東流?”

她的指尖輕輕摩挲著他的眼睛,聲音絮絮,似笑似嗔地道:“我身為皇族,又封號鳳舞,本就是一隻囚困在籠中獨自起舞的鳥兒,這一生也不得求脫。借了舍之你的心思之故,有了這三年的自由,我合該知足了。”凝視著的眸光似蒙了霧般恍惚朦朧,又似固了鎖般的堅決毅然,語氣卻無比的溫柔眷念,“但舍之你,絕非能被囚困之人。他日你一旦解脫了身上的蠱毒,便可以龍游四海,翱翔天際,自由自在,世間萬物於你也不過過眼雲煙,不能束縛於你。我既不能放下一切隨你杳然遠去,也不忍心要你隨我囚困於籠中,受盡了這世俗所縛。”

她的目中有太多的隱忍,太多的通透,也有太多的情意,讓他看得炫目而微瀾。心意隨著她的話語微微地晃動,一波一波地宛如碧海潮生。

“長公主如此是說,你我相識一場便已足夠了?”顧析的聲音緩緩傳入耳中,帶著悠悠地質問。

“不然,還要怎樣?”她柔聲地道:“我既不能食你入腹中,更不能日啖你血肉至骨枯靈毀;你亦不能攜我遠離樊籠,更不能挾我鎖我至反目成仇。國毀,人亡,舍之你能用蔚國要挾我一時,卻不能要挾我一世。你若不忍心我生若行屍走肉,你卻能護得了蔚國一生一世麼?縱然你能,又願意為此付出你的一生一世,將大好的辰光皆埋葬在這與你本毫無干係的籠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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