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析垂眸,目光落在了雲言徵的臉上,朝她溫軟一笑,說道:“這裡已沒什麼好看了,我們走罷。”
“好。”雲言徵爽然應聲,笑著朝諸位一拱手,說道:“如今我明敵暗,大家不如一道下山?”
青晏心中雖惶急,卻也知道此刻不宜妄動。
風靖寧微微一笑,應道:“我隨徵言你一道走。”
方卷也冷聲應道:“我自是追隨於長公主你。”
秦無恨三人以他馬首是瞻,他淡定說道:“長公主既然相邀,我等亦無推辭之理。”人多勢眾總比勢單力薄穩妥些,更何況其中還有風靖寧在此列。風靖寧為人處世一向光風霽月,且武功、機智皆是當世之才,若當真有了什麼變故,有他在此,也多了一人翰旋其中。
剩下的慕綺兩人且有些尷尬了,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她雖身為世家小姐,但畢竟是將門之後,自然知曉無論是廟堂,還是江湖,皆是強者為王,敗者為寇的道理,她如今鋌而走險,後果自然是不堪設想。
只因她太想得到那個人了。
從前只因他的姿容與才華讓她心動傾慕,只想不惜一切手段也要與他在一起,如今才幡然覺悟他不是任由她用權勢和利益可以來逼迫的人,他是才智與手段都讓她更加遙不可及的強者。他高高在上地俯視著她,她便宛如是他腳底下的一粒塵埃,微乎其微。
慕綺只覺得莫大的挫敗朝她襲來,大哥對她勸誡的話一遍一遍地掠過腦海:這個人不是你要得起的,他的眼中根本看不見你。
為什麼?既然相遇,卻又不能相愛?
目中看著那一群人漸漸遠離,她心如刀割,卻毫不服氣。慕綺腳步微移,猶豫了不過片刻,便已跟了上去。一切的籌謀,皆要留有性命才能付諸於行動。
一行人在天露曙光時,投宿了前方鳶語城的流雲客棧。
雲言徵刻意要了一處院落將顧析與其餘人皆隔絕開來。她坐在廂房裡,瞧住顧析在床榻上沉沉地睡去,他的手指蜷起依然輕輕包住了她的手。臉色在強行逼上的血氣褪去後,便又恢復了那層如薄玉碎瓷的蒼白,雙唇更如蒙了一層青霜,看著讓人心疼。
他的氣息輕淺而均勻,脈象也沒有了昨夜的混亂不堪,只是一夜奔波、與思慮,臉上的疲憊之色更甚。
雲言徵輕撫著他的臉頰,眸光溫柔似水。昨夜在山上瞬息萬變的思緒依然宛如重壓地撂在心頭,但她對這個人的心思,早已超越了信任與思慕所帶來的安穩。縱然他是真的在她有所不知的地方居心叵測,但經過了昨夜親眼目睹他的切身痛苦之後,無論如何也再不能輕易地割捨下對他的牽掛了。
何況如今,她面對著如此虛弱的他時,依然束手無策、愛莫能助,如此的無力、無奈,讓她心生珍惜與愧疚。
房外,有腳步聲緩緩行來,雲言徵的內力已恢復八成,已知那人是誰。她微微皺起眉,正要轉身前去阻止他進來。
顧析驟然醒來,眉頭掠過一絲警惕。在張開雙眸後,看見她就在身畔,便是微微地一眯眼,笑了起來。
他的眼眸清澈如水,烏瞳裡倒影著她在湖心。
雲言徵心下有些惱怒,卻是撫了撫他的眉峰,柔聲低語道:“這些人就沒個消停,待我去把他趕走。你再眯眼睡會兒。”
顧析唇角微翹,細聲說道:“不用在意我在這裡,你放心去打發他們。”他的手將的她的手握住,另一隻手撫上她的右頰,目光一凝,改而用拇指拭了拭那裡的灰塵。
“髒了?”雲言徵臉色一紅,羞怯地道。
“嗯。”他輕笑低哼,目光中含情脈脈。
雲言徵被他如此地瞧著,臉色更紅了。忙掙脫了他的手,鳳眸瀲灩,含笑後退道:“你好好地歇息,我去去就來。”
“好。”他低語,輕若雲煙,卻撩人心神。
雲言徵渾身毛孔一舒,忙逃也似的開門跳了出去,反手把門關上。她有多少年,沒有這樣活潑跳脫的舉止了?果然是人老,心未老,亦或是歲月催人老,其實她還正值韶華之年?
她莞爾失笑,朝著剛踏入院子裡的那人迎了上去。
“長公主。”來人葛衣翩翩,長身玉立。精雕細琢的臉龐上一雙黑眸透出冰涼,眼角處細看時還帶了一點天生的清媚,來人正是方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