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綺神色倨傲,故作視而不見地道:“前番慕綺亦是遭受了奸人矇蔽,才使得顧公子錯服丹藥以致損傷了身體。為了將功補過,此番我帶來了慕家的解毒靈藥‘碧璽珠’,還望顧公子看在我這真心負荊請罪的份上,切莫再要拒人於門外。”
雲言徵險些就要拍案而起了,帶著‘碧璽珠’前來,就了不起了嗎?這哪裡是將功補過、負荊請罪的態度,這分明就是耀武揚威,利誘威脅。她後槽牙一磨,硬生生的坐在椅子上不動,身為三軍主帥這等定力還是足夠,敵不動,我不動,靜觀其變。
未等顧析接話,她就已輕飄飄地說道:“那真是多謝慕姐姐的一番好意了,‘碧璽珠’請留下,青晏好生送客。天黑地暗,記得給慕姐姐提一隻燈籠照路,免得夜露草滑,崴了腳。”
“是。”青晏不疾不徐地應聲道。
冷蕭當即抬頭看了青晏一眼,眼中有記恨之色。
慕綺看著這兩主僕一唱一合的送客之意,且是淡淡的看向雲言徵。她也未曾料到此女生為皇家長公主竟是如此的沒涵養,竟然直接下逐客令,毫不留情面。是了,她身為九天騎主帥,跟一群男人打交道慣了,連性情也粗野了起來。
她寬容大度地一笑,頗為雍容華貴,聲音稍緩了一些,說道:“白姑娘,我沒有妹妹,你就不必喚姐姐了,還是稱呼一聲慕姑娘為好。這‘碧璽珠’我定會留下,但是這解毒之法只有我慕家人知曉,我如今若是走了,誰又來為顧公子治傷呢?”
雲言徵心裡哼哼一笑,臉上卻現出了溫柔之色,無辜至極地說道:“原喚一聲姐姐,是因慕姑娘年長的緣故,既然慕姑娘介意,我不喚也罷。若慕姑娘有意襄助治傷原本是一件好事,只是我們如何知曉姑娘此舉是真心,還是假意?畢竟顧析是因慕姑娘才中的毒,若慕姑娘再一次受了奸人矇蔽,我們豈非得不償失,要遭人笑話了?”
風靖寧坐在下首,遠遠地聽著她的話,唇角微微抿笑。
方卷目光冷冷的坐著,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似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顧析目含淺笑,漫不經心地品著茗汁。
慕綺心裡憋了一口氣,似乎這些人都是在嘲笑她。冷蕭在她的身後雙手交握在前,身姿站得筆直,青晏也在雲言徵身畔站得筆直,兩人就似兩柄隨時皆要出鞘的利劍。她轉瞬又是一笑道:“我的人已在此,白姑娘又有什麼可擔心?難道我要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行這百害而無一利之事?”
雲言徵搖了搖頭,含笑說道:“兩相其害取其輕,慕姑娘不要把自己的性命看得太重了。在很多人的眼裡,你的性命與顧析而言,簡直不值一提。譬如你所說的那個奸人,若能以你的性命換取顧析,他何樂而不為。你再想想,若你丟了性命,慕家還有一大家子的人等著要出人頭地,你爹還有兩個兒子,你的兩個兄長。你在慕家不過是因你爹和你孃的位置得以尊貴,你於他們而言也不過是個錦上添花的女兒。你的價值不過是在幫他們在朝局鬥爭中獲得更穩固的籌碼和勢力,若你死了,誰會為你可惜?興許……也只有你娘心裡難過些,給你陪葬得豐厚些罷了。”
這些話宛如冰刃,讓慕綺心如火燒,又身遭冰凌。
她一出生便被人父母捧在手心,視如明珠。兩位兄長因她是*,也自小縱容寵讓,因此她從來不覺得自己在慕家竟是如此的一無是處。但經雲言徵如此出言直訓,當頭棒喝,心下轉念細思之下,竟是如此殘酷的事實。她不是愚鈍,只是一直被人捧在雲端,從未想過要低下頭來看一看自己的位置,和腳下塵土的顏色。
慕綺深吸了一口氣,強制嚥下心頭湧上的激動,沉聲道:“我畢竟是慕家的嫡長女,若在此處出了差池,難道我的父親、母親,還有兩位兄長便能不了了之?至於我在慕家的地位,那就更不勞白姑娘操心了。”
她心中確實覺得自己矮了雲言徵一頭,以前不知她的真實身份,還恨她不配陪在顧析的身畔。可是當她知道雲言徵在蔚國的皇族、軍中、百姓心中皆是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時,她心裡的滋味就好似火燒火燎,一點也不好受了。
她今日特意來看一看這個傳聞中的人,原來她便是當日在漠國皇宮被皇后娘娘所留難的那個女子。原來她便是當日在一眾人面前吹響起了她的陶壎的那個女子。原來她就是大哥口中常常提及,卻又不肯告訴她真實身份的那個女子。原來她就是得到顧析青眼相加、執意要與之攜手的那個女子。
原來就是她。
當初,她在漠國與風靖寧混跡糾纏,還住進了他的別院,如今又在顧析的面前維護於他。
她臉上升起了一絲冷笑,轉眸看著那邊的風靖寧,再看著中央坐住的雲言徵,目光中掠過了一抹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