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住她,溫柔地笑了。
她在害怕,害怕傷害彼此的一切人和事。
雲言徵在心底撥出了一口氣,從未如此的感到上天的眷顧,不僅是為了自己,也為了顧析,更為了蔚國的百姓。
“那人是誰?”她目光中閃過了一絲堅定,追問道。
“漠國、皇族。”顧析輕語道。
雲言徵微微挑眉,猜測道:“是漠皇?”
顧析淺笑不語,目光中思緒卻耐人尋味。
如若這人是漠帝,那麼他要對抗的便是漠國一國之力?“你師父要你如何報復這個仇人?取他一人性命,還是傾覆他一國江山?”雲言徵轉眸摸到了此中的關鍵,急促地問道。
顧析靜靜地嚼飯,唇角的笑意卻似透露著呼之欲出的答案。
若僅僅是要漠帝一人的性命,他的師父又如何會動用這種逼迫他入絕境、死境的狠戾手段?
這一面是漠國的江山顛覆,一面是他的生死存亡,孰輕孰重?
若然漠國動盪,九州四國平衡必被打亂,那又將會是怎樣的一番局面?而她蔚國又將要承受著怎樣的顛簸與考驗?
“那晏容折又是何人?為何與你一直糾纏不止?”雲言徵驀然想起了這天下即將動盪的另一個源頭所在,而這個人也決不可輕覷。
“他麼?”顧析笑了笑,將一片魚肉輕放入口中慢嚼,低笑道:“他……是慕國保留下來的最後一個皇裔。這麼多年來的籌謀與隱匿,就是為了重新一統九州,恢復昔年慕國的舊日河山。”
“他是慕國的後裔?”雲言徵蹙起眉心,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顧析的神色,儘管她知道自己從來未能從他的神色中瞧出半分的端倪。但一刻的身份混淆,讓她的思緒在不斷的運轉。“那誰是帝師傳人?”
“若不是很精確地來算,他應該是帝師傳人。”顧析無謂地笑道,彷彿那個稱呼只是一個不值一提的身外之物。
雲言徵不禁端著碗,怔怔地出神,良久才問道:“既然他要謀求的是這個天下,你要的是漠國皇朝的顛覆,算起來你還是幫了他的忙。他為何要與你為敵,而且照情勢來看是不死不休之局?”
“他想要將天下間的人和事皆掌控在手中,一切按照他的謀算一步步地走向滅亡,但卻不能將這一片江山毀得面目全非。不然,他日登基,他所擁有的就不是一個盛世昇平的九州,他要的可不是一個需要慢慢從頭收拾的爛攤子。”顧析不遲不疾地說著,恍如茶餘飯後的談資,語氣輕鬆調笑:“某一日,他忽然發現了我是一個他無法掌控的人,他無法預料出我的喜好,也無法猜測到我的行事,他不想計劃偏離了自己的算計,因此,他只好痛下決心,要與我不死不休。”
雲言徵倏然皺眉,也是笑道:“你是何時?怎麼觸怒了他的?”
顧析忽然定了定神,眼睫微眨,若有深意地笑了。雲言徵發覺他此刻看住她的目光裡似有晨曦的曙光,和煦而溫柔,他聲音絮絮,低語道:“當他發現了蔚國有一道道的牆,阻礙著他的入侵之後,慢慢地,他就發覺了我就是那個築牆的人。”
雲言徵不解地問道,“你的目的是什麼?”
“最初的時候,我只是想答謝你在雲初谷的相救之情。”顧析微笑,眼眸瑩亮如星。
雲言徵也夾了一片魚肉,等待著他的話。
“後來,是感覺與他博弈很有趣。”顧析嘴角泛起淺淺的笑意,目中神色如雲,流轉著熠熠光華。
雲言徵心中輕嘆,她竟然有所期待。
“後來的後來,我發覺自己被你遺忘了……”顧析轉眸,用融融的目光包圍住她,措置裕如地說:“我更發覺了自己對你念念不忘……每一次與你相遇相聚時候說過的話,作過的事,你那時候穿的衣衫,梳的髮髻,用的髮簪,你說話時候的神態、語氣、眼神,甚至是你那時候心裡曾想過的被我看出來的思緒,都被我記得一清二楚、歷歷在目、揮之不去。這樣,不公平,我也不甘心。”
他的低語,讓雲言徵心裡徒然地升起了失而復得的漣漪,長睫眨了眨,饒有興味,帶些調皮的看向他。
顧析依然用慢悠悠的語調道:“而且我很好奇,你為何臉上有如此多鮮活光亮的神情?你的身份與身世,明明不應該擁有這些灑脫、不羈、爽朗和率真。我越來越想讓你陪我在這困境中浮浮沉沉,彷彿只要有了你的陪伴,這一切的不可理喻和無法置信皆會變得有趣起來。我不想踽踽前行,我想要你陪伴,我想與你一起攜手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