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言徵的目光剎那溫暖,又剎那變幻地犀利,她轉而望向坐在他身畔的青石上的婀娜女子,赫然震驚。當她看清了那女子臉容的一瞬間,渾身控制不住地感覺到一陣陣地發冷。
那女子的顏面,便是她雲言徵的顏面。
此刻,這一張臉,卻偏偏生在了另一個人的身上。
再次不可思議之時,她頓悟此人極有可能就是龍眷。
而龍眷望向她的目光卻是很淡漠,似是漫不經心地看住一隻微不足道的螻蟻。只是一瞬間,她就變得無心無肺地微笑起來,繼續用手帕在溪流裡洗滌,輕輕地擦著自己那一張清麗無暇的臉。
雲言徵頓時覺得一陣陣的噁心,方才的震驚過去之後,她倒變得輕鬆自在起來了。她臉上此刻復著人皮面具,對方應該還不知道她是誰。可是這人頂著她的人,還在她的朋友跟前扮演著她的身份,如此的斯斯然,這種感覺讓她非常不爽。
這人明顯的是心懷鬼胎,不知打著她雲言徵的名號,想要騙取風靖寧什麼?若是利用她的臉做了些什麼,利用風靖寧做了些什麼,而傷了蔚國的根基,傷了顧舍之的心,傷了風靖寧的情,又該如何是好?
此人心機深沉,在她身後的人,更是心機可怖。
天意如此,她日前曾被方卷的藥物傷了咽喉,此刻尚未能康復,連聲音都嘶啞得不像是她自己的。
她此時此刻,縱然就站在風靖寧的面前,可是卻要如何告訴他,她才是真正的白徵言?
她心思萬千,腳下卻不曾停下步伐,只徑直地走到溪流邊,朝風靖寧爽朗一笑,說道:“我只是聽聞這邊有水流,便冒失的跑了過來。打擾了公子和姑娘,實在抱歉。”
她斯斯文文地說完,便蹲下身來,落落大方地淨起手來了。
風靖寧笑道:“無妨!夏日炎炎,確實是讓人嚮往水流。”
“我們也該啟程了。”他身邊的女子卻微笑說道。
風靖寧看向她,看到了她眼中的警惕,便頷首:“好!”
看著他們便要動身離開,雲言徵心中焦急,望住風靖寧的眼中不自禁地流露出了殷切之情。風靖寧似有所感地回望了她一眼,竟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姑娘可是有什麼需要相助?”
她如今的人皮面具面容普通,但她身形纖修,舉止有度,縱然是布衣荊釵,也是氣質不俗。
雲言徵倒是怔了一怔,隨即心中有了個計較,抿了抿唇,說道:“我們在這山中迷失了方向,不知公子可否引領我們一程路到前面的城鎮?”
風靖寧的暗衛一面收拾馬車,一面皆是暗中提防著這個忽如其來的女子。
龍眷更是饒有興味地看住她。
風靖寧卻是笑了一笑,說道:“無妨,你們跟在我們的馬車後面,我們也正要去前面的城鎮。”
龍眷默不作聲地笑了一笑,在沒有摸清楚對方的身份與目的之前,她絕不會輕舉妄動。她也明白,若是敵人,與其讓他們在暗中窺視著時時提防,還不如讓他們在跟前蹦躂搗騰。既然風靖寧都不擔心,她自然也相信他的判斷與決定。
景白此時也緩緩地從樹林中走了出來,遠遠地便朝風靖寧拱手為禮,說道:“在此先謝過兄臺的援手之情。”
“客氣。”風靖寧淡淡地應了一句,既隨意又矜貴,似與他們保持著似有若無的距離。
對於此事,景白竟沒有出言阻撓和拒絕,而是順應其意?
雲言徵更是樂見其成。
馬車重新在山路上顛簸個不停,前前後後皆是嘀嘀噠噠的馬蹄聲此起彼伏,只是到了前面的城鎮,又該如何是好?她總不能一路都跟著風靖寧走,即便她想如此,他們也絕不允許?一個陌生的姑娘想要跟著他們的少主?怎麼想也不妥當,更何況他們眼中的防備如此明顯,顯然是在有意隱匿行藏,躲避別人的追蹤?
不僅如此,她也不能告訴風靖寧什麼,即便是她想要說,別人也不一定能讓她說出來。何況,一旦將此事貿然叫破,景白和那女子還不知是否同一路人,對方還不知有什麼手段等著她和風靖寧,讓他們措手不及,將彼此的處境推向另一個更可怕的深淵?
雲言徵正在思慮如今的情勢,車壁卻被人輕擊,隨後有人從外撩開了車簾,露出景白一張清秀的臉龐來。
他看向雲言徵,她也看向景白。
景白不料她的眼神那麼的警覺,有些尷尬地笑了一笑,隨即低聲詢問道:“白姑娘,你可是認識風公子?”
雲言徵猜不透他的用意,便不作聲,眼神卻示意他說下去。
“他在江湖中叫風長雪,但真正的身份卻是漠國風家的少主風靖寧。在下跟隨在公子身邊多年,自然對各國的皇家貴族有所瞭解。”景白眼眸沉靜地道,聲音低低似沙子磨礪,“而跟在他身邊的姑娘,像是蔚國的鳳舞長公主。一個月前,在下便得知風家少主出現在朝陽城裡,似乎在尋找什麼人。如今他離開了豫國京畿,難道他要找的人便是鳳舞長公主?”
“那我的真實身份又是什麼人?”雲言徵忽然一笑,若有深意地問。
景白定了定神,輕輕搖頭,說道:“公子只吩咐我等要好好保護姑娘你,卻從未提起你的身份。”
面對他眼中的疑問與不解,雲言徵輕嘆了一聲道:“我自己也不知道,興許是之前被別人用迷魂之術迷惑過心神,或是受過藥物的控制,有些記憶如今我還想不起來。但皇宮裡的人說我是假的……女皇而對我嚴刑逼供,你們又說我是遭人利用,要幫我恢復原來的面貌,而我原本是什麼人,有著怎樣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