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期間,雲言徵已勉力睜開眼睛,四處尋找著可以解毒治傷的草藥。她將三四種草藥揉進嘴裡,嚼了汁液吞下,又將嚼爛的草藥吐出敷在手臂的傷口上。最後撕下一小段裙襬,將那手臂一圈一圈地包裹起來,利落的打了一個結。
方卷瞧著她這嫻熟的治傷手法,不由重新看了她一眼。他才慢條斯理地從懷中摸出一隻青瓷瓶,將裡面的一顆丹藥倒出,放進了自己的嘴裡。既然打算出逃,他怎麼可能不帶一些必備的藥物?
他心中冷冷一笑,唇角帶起了一絲嘲諷。
雲言徵自然知道他不會無所準備,只是她心中一時氣憤不過,不屑於朝他討好解毒治傷的藥物而已。更何況,此時此刻,無論如何,他也不敢拋下她獨自前行,除非他不惜命了。
她此刻若向他討好,不但會越發地受制於他,更會在他的面前顯得矮一截。她才不要讓自己活得那麼卑微,那麼委屈。
況且,她若有個三長兩短,就不信他不把解毒和治傷的藥物乖乖奉上?
雲言徵無所顧忌地倚在樹幹上歇息,與虎謀皮,不如反制於他。
她的心思,方卷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他本來就不打算用這些藥物來制衡於她,此刻更是爽快地從一隻青瓷瓶,一隻紅瓷瓶中分別倒出兩個藥丸來,他微攏著手心盛住兩顆藥丸遞到她的面前,低聲說道:“吃了,這是御醫院裡最好的解毒藥和治傷藥。此刻尚不安全,我可不想你變成一個正真一無用處的累贅。”
雲言徵翹唇一笑,目光往他手上的藥丸逡巡了一番。他方才自己確實也是吃了這兩種藥丸,她伸手拿過來,湊到鼻尖嗅了一嗅,聞過了藥味後,才放入口中,慢慢地嚥下。
其實她心中是不怕的,無論方卷給的是什麼藥物,只要她在見到顧析之前不死,她就相信顧析一定會有法子救她,在這一點上,她對顧析是有著莫大的信任。而方卷要解開蠱蟲,就必須跟著她去找顧析,若這一路上他要讓她受點苦,自然拖累的還是他自己。
方卷也是個聰明人,他自然不會幹這樣損人不利己的事。
她如此的一番作為,只是要讓方卷知道,縱然他方才救過她一次,她卻一點也不領情,並且很不信任他。
方卷也自然明白她的這一層意思,他冷冷一笑,不說話,也不理會,更不著急。
“你頭頂上方這種果子是可以食用的……”雲言徵也不搭理他,看似自言自語地道:“紅色的甜,紫色的苦,麻煩你摘些下來給大家解渴充飢,吃完了也好趕路。”
方卷順她所言望去,果然在上方的樹枝上掛滿了層層疊疊的果子,殷紅絳紫,煞是引人注目。方才光顧著和她鬥心機,都沒有留心到這等美食就在眼前,他趕路了一夜,確實也是有些饞了。
站起身來,一躍而上,伸手便在樹枝上摘了一把果子,紅的、紫的、青的、黃的,都有。他方才身在半空中宛如騰雲一般,此刻落在地上也悄無聲息,一塵不染,雲言徵瞧著不由暗暗喝彩,不知道他被囚困這些年,是從何處習得了這樣高上的武藝。又是何等的心機,又是何等的意志,才不致使他在那樣不堪的歲月裡,隱瞞著宮闈中眾多的耳目,一個人暗暗的勤學苦練,不失去希望?
如此這般的忍辱負重、苦學不綴,只為了有朝一日復仇雪恥、重獲新生。
在這一點上,讓人不得不配服他的心志和手段。
方卷摘下果子,見她眸光微閃,冷哼一聲,將手中的果子分了一半扔給了她。雲言徵知道自己此刻接不住他帶了內勁的擲投,便不去嘗試,只任由果子在她面前滾了一地。她笑了笑,伸手撿起一個紅的用衣袖擦了擦,便放在齒下咬吃了起來,很快,便吃完了一個,伸手又去撿個紅的,照樣放進嘴裡嚼了起來。
方卷看了兩遍,猶豫著摘了一個紅的,指頭將上面的微塵抹了抹,才放進了嘴裡。立刻一股苦味卷席了唇舌,他皺了皺眉,瞪住嘻嘻低笑的雲言徵將口中的果子朝她吞射過去。
“噗”地一聲狠狠地打在她手臂的傷口,雲言徵忍住痛,依然笑得欣然自若。她又朝地上的果子,撿了一個青色的塞進了嘴裡。
方卷這次反其道而行之,偏偏撿了一個黃的,湊近唇邊,小咬了一口,立刻嚐到一股酸澀滋味。雖然是酸的,卻還是勉強能下嚥。
雲言徵苦中作樂,又去撿個紫的,放入口中細嚼。
方卷這次弄了兩個,一個紫的,一個青的,每一個皆淺嘗一小口。紫的是辣味,青的卻是甜味。
原來如此。
“這滋味果,味道如何?”雲言徵緩緩地吃著,緩緩地問道。
“酸甜苦辣,果然十分有滋味。”方卷低語回道,目中卻似有所思。
“你不用裝可憐了,你的一切手段我也已不信。”雲言徵看住他眼中一現即逝的哀思,冷嘲道。手下是一刻不停地將附近解毒治傷的草藥和地上能吃的果子一一撿進身上解下來的斗篷裡,將它們包裹了起來,隨後縛在了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在那之前,方卷也隨手將自己吃不完的果子,一併拋進了她的斗篷裡,讓她一起帶上了。
雲言徵笑了一笑,也不多作計較。反正她如今手無縛雞之力,尋找食物和禦敵皆要依仗於他。更何況,以他們此刻的情形,他要從她手中奪取食物,那是易如反掌的事,在此事上,她就不必白費唇舌,多作掙扎了。
靜謐的深林中,卻跫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