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舍之……”她的語氣淡然中帶起了一絲的失望,然後綻出一個自嘲的笑意:“以為這個世上還能找到我的人,只有顧舍之呢!”她手臂撐住身體,緩慢地坐了起來,雙手整理了一下微亂的白色衣襟,面色鎮靜,毫無慌亂地道:“能告訴我,你是誰?想要將我帶到何處嗎?”
“徵言?”他有些不能置信地望住她,低聲地問,聲音裡不由自主地帶了些輕柔和溫暖。
她微微側臉,長長的眉梢蹙起,而後笑道:“你是靖寧?”
“是我!”風靖寧朝她踏前了一步,柔聲說道:“徵言,我終於找到你了,我們出去再說,好嗎?”
床上坐著的白徵言點了點頭,利落的站起身來,乾脆地道:“好!”
風靖寧走向她,柔淡問道:“你的眼睛怎麼樣了?還能看得見路嗎?”
白徵言笑了笑,雲淡風輕地道:“受了點傷,沒什麼。眼睛有點模糊,但我的耳朵還能聽得見。”
風靖寧扯唇淡淡一笑,心中卻並不好受,但此刻不宜多言,他伸出了手,說道:“你拉住我的手,我帶你出去?”
“好!”白徵言幾乎是毫不猶豫地伸出了手,握住了他的掌,“我們走!我已很久沒見過太陽了。”
她依然是這樣的爽朗明快,不因身處困境而沮喪,不因外物而困頓,依然是那一個閒看浮雲,笑聽落花的快意女子。依然是那一個讓他看到耀目光亮,看到身處在這樣的凡塵俗世中卻有著不一樣心境的白徵言。
風靖寧緊蹙的眉尖稍稍地鬆開了些許,手指卻在不知不覺中將她的手更攥緊了一些,他當真的是害怕自己再也找不到她了,當真的是害怕自己救不了她了——這個他曾經想過要守護她一生一世的女子。
他當真的是害怕眼前所見的一切,只是一場踏雪無痕、梅花落盡的幻夢;只是一場空歡喜、悲傷不止的空相。
日出西關,青山綠水依舊在。
任憑歲月春去冬來,人間滄海桑田,這風自吹,這花自開,不曾因世人的喜怒哀樂而中斷,而停頓。
雲言徵坐在朝陽城郊的山路旁,撫著身邊的一顆松樹,心中暗暗地在感嘆。眺目望去,遠處山巒起伏,青峰入雲,一輪紅日冉冉東昇,映出無盡的絢麗霞光,照得彤雲如火,五彩耀目。
她在豫國皇宮裡折轉了幾許,此時此刻終於逃出了朝陽城。心中剛剛舒了一口氣,卻又有一絲憂愁升上眉端。
“我們這是要去哪裡?”方卷坐在不遠處,沉聲問。
他們要去哪裡?雲言徵蹙起了眉頭,若想要給方卷解蠱,便必須去找顧析。可是,顧析如今在何處?在豫國皇宮中看了、聽了這許多關於他的傳聞,自己心中亦對他起了種種的猜測後,若是再次見面,又應該如何面對於他?她心中一時煩悶,隨手摺下一根樹枝,一小段一小段地瓣著。
“你這是什麼意思?”方卷不耐煩地瞪著她,若不是顧忌她在自己身上種下的蠱蟲,他怎麼會帶著這樣的一個累贅走出皇宮,走出朝陽城?“別忘了你身上還有我下的毒藥,這毒藥停留在身體裡時間越久,對人的機體損害越大,每吃一顆暫時壓制的解藥,這毒藥的藥性卻是更會加大了。”
“明白,我也還不曾想死。”雲言徵淡淡一笑,說道:“至少,要死也不能死在你的面前,要死也得死得有價值,死得其所。”
她眉間的煙雲,他時常有些看不懂。她明明只是一名被人送入豫國皇宮裡假扮龍眷的傀儡,偏偏言談舉止間卻有著縱橫天下般的大格局。
“你究竟是什麼人?”他忍不住問,話一出口心中隱隱地有些後悔,又隱隱地有些期待,眼睛冷冷地打量著她的神色變幻。
雲言徵看著他眼中警惕的神色,又是微微一笑,笑如春花,輕慢言道:“我是什麼人,與你無關。你是什麼人,也與我無關。此時此刻,我們只是互相制衡著對方的人,等到你我兩訖無欠,便各走各路。”
她雖說互相制衡,但就此時此刻而論,卻是他落了下風。他內力恢復了大半,若此刻抽身而去,大可沒入江河湖海,無蹤無影。而她內力大失,又有傷在身,這一路皆是仗著他開路,趕路,倒似自己任由她驅使了。
但自己身上的這蠱蟲甚是古怪,耽於性命攸關之事,他也只好暫時忍辱負重帶上她前行了。在豫國皇宮裡待了這麼久才能夠重現自由,他可不想功虧一簣,把自己的性命丟在了這個身份不明,來路莫測的女子身上。
“好,我可以不問這個。”方卷的語氣淡淡地道,似有一絲的失落,但淡到讓人不易察覺。他轉了轉眼睛,似乎在掩飾什麼,又語氣有些冰冷地說道:“我現在去找吃的,你自己待在這裡,一切小心。”
雲言徵微微訝異,而後笑問道:“你來豫國皇宮之前想必是一個錦衣玉食的皇子,而來這皇宮之後雖然被囚禁在殿內,可也不曾需要自己去覓食。如今這裡是荒山野嶺中,你能找到能吃的食物嗎?”
方卷怔了一怔,冷笑道:“山雞野兔,總是可以吃罷?”
雲言徵點了點頭,說道:“是可以,不過你要帶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