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噤若寒蟬的內侍,急忙顫巍巍地起身,趕緊去扛了橫木,“咿呀”一聲重新開啟了“曄日殿”的宮門。外面急切地奔進兩個小內侍,一把跪倒在龍眷面前,幾欲帶了哭音道:“參見陛下。”
“何事這般急切熙攘?”她冷聲問道,眼中帶著一絲這兩人活得不耐煩的冷厲。
小內侍一直不敢抬頭,只扣倒在地上,一個顫悠悠地回道:“回稟陛下,我們的公子不好了。”
一個夾雜著哭音,卻字字清晰地道:“回稟陛下,我們公子方才在庭中練武,不知如何使岔了氣從梅花樁子上跌了下來。如今……如今……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太醫……太醫說公子的氣息不穩……要不好了。”
這話似說得很明白,又不是很清楚,聽著就叫人乾著急。
龍眷心裡補了一句:果然是十萬火急的事!她臉色一沉,朝那兩個小內侍低喝道:“走!前面掌燈引路去!”
內侍宮女一眾人圍住龍眷,待她上了鳳輦,兩個小內侍也就利落地接過了燈籠,飛快地走在前面帶路。望著這一眾熱熱鬧鬧遠去的身影,“曄日殿”的人不禁暗自在心裡唏噓了一聲。
金曜站在庭中,夏夜的涼風掠過他的衣衫髮絲。一雙眼睛望住門外漸沒入黑暗的背影,眸色沉沉,良久後,唇角倏地一笑,轉過身去,大步朝殿中走去,朝一旁的內侍溫聲吩咐道:“將藥膳倒掉。”
一眾人飛快地來到“軒羽殿”,龍眷淡定下輦,看著殿裡殿外都靜悄悄的只覺得詭異。按理說,這事情無論真假,都要安排個熙熙攘攘,有一群太醫在忙裡忙往才是正道。這倒好,比沒事人的殿裡還要安靜個鬼?
兩個小內侍倒是鎮定地很地將她一直引到了大殿門前,低著頭,甕聲甕氣地道:“回稟陛下,公子正在殿裡靜養……”
“太醫呢?”龍眷不由地在心裡暗嘲,做戲也要做全套罷。
“公子把太醫遣走了。”另一個恭守在旁的內侍低聲問道。
龍眷看了他一眼,長得是眉目清秀,並有一股馭人的架子,想必就是這“軒羽殿”中主人的隨侍東紫來。看著他那惶惑臉色中的淡定小眼神,她就知道他的主人不會有什麼生命之危,只怕連骨頭也沒有摔斷一根,這些戲也都是假的罷?
既然已經來了,她不能不推門而進,也不得不去體恤一番。龍眷唇角笑意若隱若現,伸手推開了殿門,粉藕色的裙裾輕漾,跨步而入,殿中一股清冽的氣息撲面而來。這樣的薰香竟然宛如烈酒一般的狠辣、高遠、冷煞,像極了此刻正懶洋洋地翹腳躺在榻上的男子。
他一身玄色睡袍,雙臂枕在腦後,一條腿曲起,另一條腿架在上面,完全不像是一個功勳官家的貴族公子,而像是一個桀驁不馴的浪蕩子。他的目光刀子般將她從上至下颳了一遍,然後輕呼了一口氣,眼眸微眯,唇角輕輕地一撇,含笑道:“想來這麼短的時間內,他還不至於對你做了什麼?只要你不願意……”
龍眷的目光也在他的身上流連了一遍,幾乎可以判斷他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傷勢。聞言不由一笑,淡定地往一旁的太師椅上坐下,低語道:“愛卿如何知曉寡人就不願意?只是時間太匆促,還來不及而已?”
韓風墨刀眉微斂,隨即展開,濃密的睫毛將眼中的神色遮掩間,彷彿閃過了一絲的驚奇和訝異。
是她這樣的話語迥異於龍眷以往的言辭了?龍眷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臉上微笑的神色變幻,心中在默然地猜測,卻是在極快地調整了呼吸與神情,輕撫了下袖口上的織錦繡蘭,口中卻是不緊不慢地問道:“不知愛卿如此緊急地引寡人來此,是有何事要相商呢?”
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不希望她和金曜有過多的糾葛,特別是在子嗣這等事情上。只是,她如今不清楚地是他的目的是哪一個?是為了韓家在朝廷上的勢力?是曾和龍眷有過約定要在這件事情上保護於她?還僅僅是因為他內心中……不想,不願意龍眷擁有別人的子嗣?
龍眷言訖,轉眸去望住他,微微地一笑,這笑意說來倒是有些詭異了。
韓風墨凝神片刻,隨即冷哼一聲道:“若果陛下當真有此意,就不會遣方卷讓人放出風聲來,道是金曜的藥膳中有安眠和催情的藥物?如今微臣幫了陛下一個大忙,陛下不僅不領情,還要倒打一耙麼?”
他挑了挑眉,望住龍眷有些恍惚的神色,唇角微掀道:“請陛下恕我直言!微臣一向喜歡直來直往,不慣於拐彎抹角。”
他英挺的面容在火光中顯出一絲硬朗真摯,眸光亦在火光中熠熠生輝,凝視住她的眼神裡卻似沒有情緒。
這麼短的時間裡,他就能知道是她讓方卷令人放出的訊息?他不怕她知曉他在這宮裡的勢力,似乎對此不以為意,還是毫不忌諱?為何?為何他就如此肆無憚忌,對她的帝王至尊毫無顧忌?僅是依仗了韓家的權勢和龍眷對他韓家的不得不依憑的困境?
“金家不願意看到寡人擁有韓家的子嗣,甚至是別人的子嗣,難道你們韓家也不願意看到寡人擁有除了金家之外的子嗣麼?”龍眷忽然沉聲問道,眸色漸漸地深沉下來,她必須逼問出些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