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後宮的事,我可幫你的有限。”方卷輕呼了口氣後,淡淡地回道,在看到她目中有異色,又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這種事,宮牆隔著宮牆,我也不能去聽壁角。”
龍眷“撲哧”一笑,忽然漫長了聲音喚道:“阿卷——”
方卷正色地看向她,目中冷冰冰的夾雜了些嫌惡。
龍眷繼續笑得很開懷,低聲道:“其實有的時候你也很可愛,何必總是冷冰冰地繃住一張和我隔了幾萬年的臉。”當看見他的眼神再次變成冰稜子時,她忙不迭地改口,“若你不幫我,寡人今晚就宣你侍寢罷了。”
方卷看向眼前那個慵懶輕怠而又厚顏無恥的女子,眼中冒出了絲火氣,瞬間又給冰滅了,咬牙切齒地道:“陛下與他虛與委蛇即可,如今還不是得罪榮國公時,榮國公也還不想得罪陛下。畢竟……金曜是他最喜歡的女人所生的孩子,他還是珍惜這個兒子的性命的,他一日還在宮中,性命還捏在陛下的手中。”
龍眷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腹誹道,這人還真是不威逼,不出力。明明知道這麼多情報,卻是想讓她去出醜,再來向他求救麼?她早就知道什麼是打蛇三寸,先下手為強的道理。
方卷面對她若有所思的打量目光,依然面不改色,有些厭惡地道:“後宮之事不厭其煩,陛下自己梳理一下罷。”言訖,便埋頭去看起了奏摺,兩片薄唇緊抿,眉間微蹙,端是謹慎認真。
俊俏秀氣的臉,在側入窗扇的陽光中稜角分明,竟有幾分英武明斷的皇孫貴族氣息。
龍眷不由看得怔了怔神,悄聲問道:“你既然不喜這後宮,也不在意方家人性命榮耀如何,為何入宮前不逃了?”
方卷猶如入耳不聞,只眉角蹙緊了幾分,不知是因她這一句話想起了往事,還是因這奏章上的難以決斷?
龍眷淡淡一笑,這深宮深似海,自己也不知會否在此淹死?想了一想,她拍了拍寬敞的龍椅,示意他坐下,方卷卻視而不見,準備搬奏章到一旁的小几上,卻是被她猝不及防地拉住手臂,摜倒在了寬敞的龍椅上。
他未曾料到她的手勁如此之大,竟呆了一呆,整個耳朵都紅了起來,一雙烏漆漆的眼睛盯了她半晌,轉不過來。
龍眷笑眯眯地看著他,目中有些歉意,待他一端肅坐起來,雙手拉扯整理了衣襟,她早已悄悄地湊過去,悄聲道:“寡人是擔憂隔牆有耳,如今這樣好說話,別介意寡人的粗魯。”她溫熱柔軟的氣息吞吐在他的臉頰上,方卷避諱地皺起眉頭,準備抽身而起,卻又被她的手按住了肩,聲音就在他耳邊響起,問道:“為何龍眷至今還沒有子嗣?”
方卷緊抿的唇張了張,猶豫了片刻,說道:“有人不願她有,她自己也不願隨便懷上別人的孩子。”
“看來,你對她還是蠻瞭解的。”疑惑的目光掠過他一本正經的臉,她鬆了手,卻是又問道:“她想懷誰的孩子?”
方卷彷彿是忍無可忍地怒視於她,似乎還未曾見過這樣厚顏的女子,這些話隨隨便便就能問出口,也可隨隨便便地朝一個陌生男子相問?他此刻眼中的她,卑劣、無恥、低俗,使他渾身不自在,他冷哼一聲,似防跳蚤臭蟲般坐開了些去,才沒好氣地低聲道:“我如何得知,陛下想懷誰的孩子?”
龍眷看住他一副潔身自好、對她十分厭棄的模樣,只覺得好笑,調侃道:“想來,她如此看重你,只怕是最想懷你的孩子罷。”
方卷眼中遽然閃過一絲危險的銳芒,冷然道:“閉嘴!”一雙怒凝的眸中,恨意閃現宛如一根根針絲般刺進她的眼裡,仿有實質。“你不想死,就不要再拿我跟她放在一起開玩笑!我如今不殺你,不意味著以後不會殺你,你給我記住了。”
龍眷微微一笑,收回端詳了他良久的目光。心下暗道,他果然十分厭棄這個身份和怨恨龍眷,如此的憎惡不似是作偽。那麼是否能排除他並非安排她這個假冒龍眷入宮的人中的一個?她是否能夠嘗試去信任他,就如當初的約定般聯手對抗外敵?
那麼,她的外敵又是誰呢?
方卷斜乜了她一眼,那張沉思的側臉,眸色濃郁,竟讓人有一絲恍惚。覺得她心思深沉,並不似表面所現的那麼顯而易見。
晚膳後,她沐浴更衣,梳洗打扮了一番,換了一身天青色的蘭蕙刺繡常服,挽了一個望仙髻,由內侍護住鳳輦,侍女簇擁住前往“曄日殿”。鳳輦停在院中,掌燈宮女在前引領,金曜領了殿中諸人早在金漆宮門前的丹墀下跪拜相迎。龍眷唇角噙笑,讓眾人平身,當先進入殿中。此殿宮室青瑣漫浮煙,修飾得華貴清雅,八百珍閣上陳設的玉器,瑩然水潤,造型各異,不僅有豫國的珍寶,還有來自其餘三國的精品,與此刻一身月黃色流雲錦衣,長身玉立的金曜相得益彰。
溫潤如玉,謙謙君子。人品清貴,內斂秀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