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摯與水無意亦沒有說話,臉上皆是含著淺笑。
慕帆點了點頭,如實說道:“這小女子確實有些門道。在慕家只有舍妹能奏的樂器,她竟然也有如此神來之筆。”
眾口一詞,雪皇后不好反駁,水墨音不動聲色,心下卻是悒鬱難舒。慕綺也是好奇地看著堂中的白徵言,這樂器她竟然第一次就能擺弄出如此曲調,真是人不可貌相。
是第二次,白徵言在心裡更正道,靜靜地聽著眾人的言語,臉上不亢不卑,不急不躁,雖佔了點便宜,卻也是有真本事。
秋明毅呵呵一笑,說道:“靖寧和三皇弟皆是精擅音律之人,他們說好必然是不錯的,但是在諸位當中有一位真正的大家,我等不妨再問問她的意見,如何?”他此言一出,眾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落在了慕綺身上。
可見這個漠國第一美人,九州四大美名不是虛傳,果是才貌雙絕之人才能得之。
白徵言心中瞭然,水墨音太過工於心計,雖是美人,卻缺了些絕世美人的風骨韻味。看來當年甄選這九州四美之名的人頗是有些眼光,是有所見地,非是浪得虛名之徒。
慕綺在眾人的目光中不見急促,冰雕似的玉顏上也不見笑意,但緩緩起身的風姿,握酒而起的舉止,都有著一股子說不出來的大家雍容氣度。她看住白徵言,徐徐開口道:“得遇知音者,當敬一杯。”
她言簡意賅,既表明了自己的看法,又抬高了白徵言的身價。
不管她是真的如此光風霽月,還是另有目的,只衝她對自己的曲調真誠的認同這一點,白徵言就想敬她一罈。這不僅是對她的認同,還是對顧析的敬意,顧析所制的陶壎,顧析所奏過的曲子。
有一個人與她一起懷想悼念故人的境遇,還真是不錯,有些溫暖。
儘管明知道,她與自己想的不一樣,或許連互相所處的身份也是千差萬別,但在此刻她都無需介懷,只感激眼前的這個女子讓她重溫了故人的星星點點。這裡面不同的感情,情懷,都無需介懷。
若然真要介懷的話,只怕是慕綺更應該恨她!若慕綺心中念念不忘的那個人心中,也是如此的念念不忘這個身在漠國世家的女子,他們有著不得已的原因各奔東西,鴛侶離析,她甚至沒有立場去面對慕綺的責問?為何,她會害死了顧析,為何,她當時不選擇顧析,為何,她不會不顧一切地去救顧析,為何,顧析會因她而死——
她又該如何作答?
她看似神色冷靜地站在廳閣中,實在是內心一片淒涼蒼惘,惶然無助,誰也拯救不了她永世被愧悔噬食的心疾。
“既然連慕三小姐皆認同,母后,想來應是賜予這位白姑娘一罈美酒了。”秋明毅的話恍恍惚惚地閃過耳畔。
雪皇后淡笑頷首,輕輕吐話道:“那便賞宮中‘醉桃夭’一罈罷。”
有人站在她的身邊,於耳邊低語道:“快謝過皇后娘娘。”
楊晗見她還是呆若木雞,不為所動的樣子,嬉笑著揶揄道:“土包子進宮,嚇呆了,還是樂呆了?”
手臂上一痛,白徵言猛然回神,片刻間,神情還是有些茫然地朝雪皇后和明秋毅行禮道:“民女謝過皇后娘娘賞賜!謝過太子賞賜!”爾後,人還是有些茫然地跟在風靖寧的身邊朝秋明睿、秋明摯、楊晗、水無意等人一一見過禮後,才被安排在廳閣裡一個最偏僻的角落坐下。
須臾之前的事情,就像是風流雲散,無人再提及。
太子、風靖寧、楊晗等人自然被安排在皇后的下首,又稍稍地隔開了女眷的地方重新擺案坐下。宴會開始,大家言笑,樂聲奏響,觥籌交錯,舞姬獻藝,各種貴族間玩耍的名堂一一端上來。皇后在不久後,便稱酒力不勝藉故離去,讓一眾年輕人相聚,暗中自有人監視觀察。
眾人都明白這種宮中宴會不能出差錯,皆是頗為規矩地玩鬧,皆是無傷大雅的互相比試,閒聊。
這種宮中宴會,白徵言已司空見慣,自從出了宮門,獨立長公主府後,就沒有興趣再摻和。此刻,她也沒有心思參與,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把雪皇后所賜的一大壇“醉夭桃”喝得一點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