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晗心裡哀嘆一口氣,有些無奈:“那你如此這般是有什麼目的?據說她如今正在接受霧嵐先生的醫治,不宜飲酒,這些酒送去也不能壞她的事,只能聞一聞。”他猛地一拍桌,驚得低聲道:“這些酒裡你都下了毒?”
秋明睿撇了撇嘴,說道:“楊侯爺好歹是個武將,縱不懂陰謀論調,也該教教你兵法!四十多壇酒,要全下毒太明顯,只下在一罈端過去,她也不一定就上當。何況你想想,這酒是從你姑母酒肆裡賣出去的,我要下毒就不在她那兒買了。這是要連累你,自斷我自己臂膀,還是要和靖寧反目成仇,便宜了仇家?”他忍了忍,只差一個笨字沒有說出口。
楊晗點了點頭,頗是受教地忍氣吞聲,訥訥問道:“那你這是想幹什麼呢?”
“伐者善謀,攻心為上!”秋明睿道,酒杯底在几案上敲了敲,“我借靖寧之名所送,又是從你姑母酒肆所買,就是為了能讓她安心喝。她若心虛,必會碰這些酒以踐自己所說之言,若她愚笨一點以為真的是靖寧所送,我們可以藉此離間她努力和靖寧維繫的干係;若她聰明一些將會猜測也許是我們所送,她也會喝酒喝出點不大不小的事來反將一軍,離間我們和靖寧間的感情。我們……就靜觀其變罷!”
楊晗轉了轉眼眸,這話聽著很是有道理,舌頭一轉,卻是問道:“那若然她滴酒不沾呢?那就表明她問心無愧,身份如我們託霧嵐先生試探的那般並不可疑?”
秋明睿眸裡掠過一絲沉思,蹙眉後,發出一聲冷笑,說道:“若不是問心無愧,就是聰明絕頂,我就給她一次自白身份的機會。”
楊晗暗暗心跳,睜大一雙明亮的狐狸眼,覺得這個機會也不會是什麼好機會,躑躅不已地問道:“靖寧若知道酒是你所送的,不會有問題嗎?”
錦袍珠冠清貴的秋明睿掀唇冷銳一笑,杯酒一飲而盡,“你以為靖寧是你?他雖不喜歡玩弄權術,但心裡清明著。此刻,我們只等那女子的反應!”
待隔天,風靖寧知道此事,上別院找來管家一問,不由笑出了聲。
行至西廂庭院時,白徵言一臉愉悅地站在屋簷下,手裡端了一盤小果,正在逗弄著小狐狸。
烏黑的簷緣積著薄薄的殘雪,一身雪白斗篷的女子,烏黑的髮絲,烏黑的眉目,笑得清柔如春水流溪。宛如雪玉的手端住碧綠的蓮葉瓷盤,裡面盛放著櫻紅的果子,另一隻手拎起一顆朝外拋去。毛色光潔的小狐狸便在底下一仰頭,轉身朝她拋去的方向迅捷跑出,在地上一躍而起,張口將空中落下的果子咬住,然後得意地搖了搖狐狸尾巴,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一雙狐狸耳朵一聳一聳的剎是可愛有趣。
白徵言又拿了一隻,悠悠然地放進自己的嘴裡輕嚼起來,望著他到來的身影,眼睛裡微微含笑。
“什麼事這麼高興?”風靖寧行至她身畔,笑問道。
“冬筍可比春筍脆嫩多了,我原先還沒有把握找到。原來小狐狸能找到,我們今天有口福了,你要留下來用膳麼?”她笑眯眯地望著他道。
風靖寧倚著廊柱,伸手從她手上盤子裡拈了一枚果子放入口中,清甜的汁液溢滿舌齒,笑道:“好啊!原來小狐狸還有這種本事。”
她朝他眨眨眼,懶怠問道:“找誰去挖?”她手腕傷了,可不是用蠻力的時候。
他笑著拍拍手,找來管家吩咐找幾個人來挖冬筍。
兩人領著小狐狸和三個負了鋤頭的下人便往竹林裡去,白徵言俯身和小狐狸耳語幾句,指了指竹叢,笑眯眯地摸了一摸它身上的白毛,輕輕拍了拍它的小腦袋,低語道:“去吧!”
小狐狸撒了一回嬌,才慢吞吞地走向竹叢,東嗅嗅,西瞅瞅,揀定一個地方就開始用小爪子扒拉了起來。
下人們見機便都圍了上去幫忙撅地挖筍。
白徵言和風靖寧照舊歇在一旁看熱鬧,兩人各自倚住修長碧綠的竹竿。風靖寧笑意洋洋地問:“昨夜的酒在‘太虛樓’賣了多少錢?”
白徵言眯了眯眼,含了絲狡黠:“請五皇子和楊小侯爺來吃一頓晚膳如何?我在‘太虛樓’定了四席上宴,晚上便會送過來別院。”
風靖寧撲哧一笑,想起那兩個傢伙的臉色一定很好看,應承道:“我一定讓人把他們請來!徵言,真聰明。”
“不是我聰明,是對靖寧你有信心。”她挑了挑眉梢,唇角含笑道。
風靖寧狹長的眼睛微微上揚,心裡暖暖的,朝她一笑。三兩竹葉落下他的臉頰畔,微風拂動肩後他披散的髮絲,顯得那笑意清朗如月,明亮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