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貴族禮儀,皇室氣質,眾人皆是世家子弟,皇族後裔,自然知道不是一朝一夕可成,而是要透過長期的訓練,自小的培養,甚至每一抬腳,每一舉手,每一坐臥,每一飲食,都有教養嬤嬤在旁虎視眈眈,及時糾正謬誤處,日積月累,嚴格督導,才能慢慢地養成了自然而然的行止。
可是這位白姑娘,難道真如她所言是蔚國前朝世家的遺孤?
白徵言收穫著眾人或疑惑,或思索的目光,臉上不以為然,依然興致勃勃地品嚐著這喜宴上的菜餚,雖不是怎麼推陳出新的菜式,卻十分精緻可口,花樣百出,亦可見廚師的技藝與功底不凡。
坐在她身邊的風靖寧墨玉般眼眸中露出絲深思,待白徵言轉眸看他時,他卻已眼角微挑,對她釋然一笑。除此之外,她總感覺在這大廳裡由始至終有兩道目光在探究著她,凝視著她,剖析著她。當她循著敏銳的感覺望去時,就與女賓宴席所坐的屏障後的一道目光堪堪相遇,隔著薄薄的刺繡屏風,那女子端莊地坐在眾女賓之間,明亮的燈火下,也只能大約瞧見她窈窕婉約的身影輪廓,卻無法洞穿屏障,看清她的容貌,但白徵言憑著過目不忘的本事,還是能很快地認出她是水墨音。
水墨音的目光與她的隔著屏風對視了許久之後,終是轉了開去,似乎又戀戀不捨地望了風靖寧一眼。
她看不見她的神色,心中料想也知道那大概是怎麼樣的眼神。白徵言皺眉嚼著嘴裡的醬鴨片,自己無意淌這一趟渾水,似乎是又已經淌下了一隻腳去,這該如何是好呢?
而另一道目光,同樣是來自女賓宴席的屏障後,那女子的容貌依然是看不見,但那倒影綽約動人,想必也是一個美人。為何漠國的美人對她皆有怨尤?這位美人看她的眼神裡竟明明白白地掠過了絲冷冷的敵意。
若說水墨音的眼神是唾棄、不屑,那麼這個女子的眼中有的料想必是憎恨與厭惡?白徵言不自覺地用玉著點了點桌面,心裡思索著這是怎麼回事?
席間便有內侍匆匆趕至漠皇身邊低聲稟告道:“稟報皇上,太子殿下在來楊府的路上遇襲,傷了手臂。此刻身上有血光,不宜衝了侯爺府的喜氣,殿下便迴轉了東宮傳召太醫診治傷勢。”
“嚴重嗎?”皇帝低聲問,不由輕蹙了眉角,是誰敢在龍都行刺太子?
“中了毒劍,太醫說需割開皮肉,給予刮骨。”內侍恭敬謹慎地回答。
皇帝眸中寒光暴漲,朝一旁同席相鄰而坐的楊侯爺楊均囑咐了幾句,便偕同程淑妃讓人擺駕回宮。宴席中的眾人皆是起身,恭送之言一時間山呼海嘯,幾乎震得入鄉隨俗的白徵言耳朵嗡嗡做響。她已很久沒有經歷這樣的場面了,不覺一時有些怔然。
在人群中也瞧不真切漠皇秋望宸的模樣,只大約覺得是五十歲左右的年紀,一身暗紅的五爪龍袍上套著黑裘坎肩,髮束明珠五龍金冠,顯得身形魁梧修長,儀容高貴俊雅,氣質親和中卻又隱隱地透出絲不可抗逆的威嚴來。此人與她父皇雲遊野的儒雅矜貴中透出的冷漠陰寒迥然不同。
程淑妃三十多歲的年紀,團花錦繡的玫紫宮裝裘袍,眸含淺笑,丰姿優雅,容色光彩照人,傍在漠皇的身畔宛如一株開得極盛的紫魅芍藥,明豔妍麗的五官美得讓人過目不忘。
兩人的身影伴隨著內侍的隨駕,恍如奪目的流光般退出了明火灼灼、人才濟濟的宴席大堂,在楊均等重臣的恭送下徐緩遠去。
堂中一時悄然響起對漠皇離去前後的猜測和議論。
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候府的管家又悄然入內,來到風靖寧的身畔,俯首在他的耳邊,極力鎮定地輕聲道:“風公子,喜娘忽然來報說……說新娘……公主不見了!”白徵言就坐在風靖寧的身旁,這話雖說得細聲,她憑著過人的耳力還是聽見了。心中一下子疑雲四起,她聽風靖寧說過如今龍都多事詭異,為防萬一,他與楊侯爺早已商量好在候府內外周密佈防了一番,眾文人賓客雖不曾察覺,但武將出身的應感覺到候府的慎重。
是誰在背後搗鬼?
又是誰能在侯爺防範之下還能將新娘偷走?
風靖寧眉梢蹙起,隨後欣然一笑,朝管家淡淡說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別的事!”管家微微一怔後,忙斂了神色,知道茲事體大,風靖寧此刻粉飾太平,不予宣揚出去讓外人知曉內情,忙揚起唇角配合道:“是!”轉身就腳步平穩地退了出去。
白徵言點頭,這候府的山羊鬍子管家著實有些功底了。看這前後的應對,不僅心思靈活,應變也極快,來到大堂發現楊侯爺不在,就立馬來找風靖寧商量。大概知道自家的小侯爺今夜太高興酒喝了不少,此時此刻不宜跟他說這新娘子不見的突兀事。第一個也不是去找楊夫人,怕她女流之輩,一時驚惶起來,兜不住此事,讓旁人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