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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鏤壎

翌日,雲言徵勤勉地料理完了軍中的要務,依然不曾知會雲言瑾便直訪了“微雲園”。外面與宮裡的形勢都愈加的嚴峻,不是她心存偷懶僥倖,而是在各種計量之後,覺得如今有尊大佛在此,為何不上去求一支好籤?只盼她的這一招借力打力能夠奏效,且解了這京都的燃眉之急再說。站在了那一座偏僻的院落門前,她驀然地停下了腳步,竟然悄悄地有些嚮往,這一次他又正在做些什麼呢?每一次都是那麼的漫不經心,閒適隨意,怎似得她這個大忙人,每每皆是分身乏術!

雲言徵搖了搖頭,推開虛掩的門如往日般走了進去。她手中提了一個小包裹,隨著她的每一次邁步,都頗有韻律的晃動了起來。就連在她腳下踩踏的枯葉,也會發出了微弱的節奏有致的聲音,已久未曾舞出當年一舉驚豔各國賓客,自她親手改編至古籍的舞藝——“鳳凰古戰曲”。

那一場婀娜蹁躚、韶華驚豔的飛天絕技宛如繁花霧雨,早已離她杳然遠去,褪卻去了繁複的輕紗宮裝,縱是綺年玉貌,如今也只剩下了那鐵骨錚錚的倩影,傲然於各國公主之上的將帥英姿。

未曾穿出了參天蔽日的梨花樹林,她便已望見了那人閒散地屈膝坐在不遠處的落花枯葉之上,午後的陽光正好投射在他的身前,映照出了他臉上的神色清冷而專注。因樹葉層疊而斑駁的細微光影中,他的雙手靈活地雕刻起了什麼,飛屑紛紛地從修長的指間跌落向了那萬丈紅塵。地上那些早已頹敗的花葉卻因了他的風采,此刻而顯得泠然生光,烏髮如雲,衣衫勝雪,黑白間那人眉目格外的分明,整一個人便宛如一幅秀雅清致的潑墨山水畫。

雲言徵悄無聲息地走近,站到了他的身畔,只見他掌心中輕握住了一團灰不溜秋的東西。細看下是陶土捏成的圓,此刻他的另一隻手上正持了把細小尖銳的刻刀在雕畫著上面的紋樣。

她靜靜地看,那紋樣十分的奇特似是某種祭祀圖騰,又似是某種靈異符咒。雲言徵隱約地猜到他手中的東西,似乎是一個壎。但他又把最上面的刻紋鏤空了,最終呈現出了極其精緻的樣式,她不確定這樣的壎是否還能夠吹奏出曲子來?

隨了光陰的推移,顧析停住手中的刻刀,將陶土託在了手心上。陽光穿透過了那最上面古雅的紋樣,立刻便折射出了奇異的文字來。他輕輕地轉動起了手中的泥壎,地面上即一一呈現出了四個上古的文字。

雲言徵眉頭輕輕蹙起,唇角卻掀起了一絲恍如會意的微笑。她本以為那麼精細的紋樣是什麼神靈庇佑的圖騰符咒,原來只不過是四個幾乎要失傳的古字。她幼時酷愛書法曾四處尋覓、翻閱過無數的字帖殘本,從而找到了半帖這種繁複的文字。他卻將這種文字稍加以變化成更為美麗的紋樣雕刻在了泥壎上,而這四個字所要呈現出來的正如他眼中一貫的沉穩自信。

時光靜謐,在“微雲園”獨特的花香微風中,這個明眸皓齒的白衣女子神情清靈篤定,欣然淺笑。打破了這綠意濃蔭、靜默時光的是一種頓遇知己的喜悅,雲言徵眸光飛揚,菱唇輕啟,聲音清麗無雙:“我佑我安!”

不祈求、不期盼神靈的庇佑,只會相信自己所擁有的力量,然而他所擁有的力量到底是幾何,才足以讓他產生出了這一種談笑舉止間皆能讓人感覺到無形壓抑的力量?

猝不提防地被她道破了謎底,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顧析的心中輕嘆了一聲:阿言,蔚國的四公主,果然名不虛傳。

他回眸看向她,驚訝外也不由莞爾,眉宇間含了一絲沉思,似乎沒料到她能看得明白他此刻想要刻畫的心思。這種文字本已不被常人所識,更何況他又在筆畫的走勢上加以了諸多的變化,她竟然可以在頃刻間便辨認了出來,這一份書法底蘊更是讓他青眼有加。

顧析微微一笑,輕撣了撣雪白的衣袍,他的神情動作總是宛如遠山雪絮般俊逸流麗。五指輕攏泥壎猶如明珠在握,語調也十分的悠閒自在道:“你是如何識得這種文字?”伴隨著他的動作的是雲袖摩擦過枯葉發出的細碎聲響,更顯得他的輕言細語淡靜溫柔極了,讓人的心也跟住舒緩輕綿了起來,不由自主地放鬆了警惕。平素裡雖與他言行無拘,但彼此間始終是縈繞了一種針鋒相對的碰撞與顧忌,如今這種彷彿真誠流露得如同朋友間的詢問,倒是讓她有些不自在。

與他一樣席地而坐的雲言徵錯開了眼眸,神色柔和,聲音宛如三月春風拂人自暖道:“本將自幼喜歡研習書法,這種古文字曾在殘籍上臨摹觀研過……”眼角的餘光卻瞬間敏銳地捕捉到,坐在她身旁神色淡漠如雲的顧析此刻唇角溢位了一抹淺淺的笑意。就在這麼電光火石間,讓她的心不期然地怦然一跳,似乎還能感覺到了自己的臉頰有那麼的一絲灼燙。

她覺得這個冷靜澄澈的笑容,像是他通透明悟了她所為之事後的促狹。這其中最要緊的,莫過於他必然已猜到了她曾經對著他所書的字跡每一筆、每一劃的觀研、琢磨,只怕是不比研究上那些古帖怠慢,才能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將他在泥壎上刻意變化的文字如數家珍地道了出來,所以才會有對她步步為營的心思泛起瞭如此近似揶揄的笑意。

蒐集天下各色字帖、奇妙文字,本來皆是每一個酷愛書法者所有的癖好。可是這一次在他的面前,縱然曾在千軍萬馬前皆不改容色的雲言徵,血液裡也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緊張焦灼感似在蔓延炙燒。驚惶頻頻地湧動了起來有如潮汐般起起落落的不得安寧,彷彿是她在背對著他做了一件極為不可對告人之事。

無論是從哪一種關係,哪一個角度而言,她與他之間似乎都還不曾到達了這種臨摹對方字跡的親密。而這種看似極其親密的行為還要被對方在無意間瞧破了,這其中的尷尬,簡直就是讓人無法直面。

然而,此刻他們間的距離也就只有一臂之寬,不但對方的目光笑意清晰可見,若然靜心下來就連彼此的呼吸聲都幾可相聞。

她緊張的似乎並不是被他猜破了心思的窘迫,而是那不想讓他誤會她對他防備甚深,就連他的一筆一劃也不曾輕易放過。可事實上,她確實是對他有著極強烈的防範心,如何也無法做到坦誠相待,她臨摹他的字跡其中又是隱藏了許許多多曲折得連她自己此刻也不能一一道明的心思

縱使是在這樣複雜的內情之下,雲言徵也不過是微微地一怔,而後暗吸了一口氣,強自壓下了心中自己也暗覺得奇妙的唐突,放下了右手裡的包裹,聲音已是淡然悅耳地道:“顧兄所書的文章意味深遠,字字珠璣;字跡更是不食人間煙火,宛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本將自是不會放過這般絕妙的文字,只是這觀研了許久也還不曾能看出顧兄到底是師承何人?”

就是在轉念之間便已放下了拘束,恢復了一貫的清明坦蕩,臉上的讚歎賞惜也已再自然不過了。顧析清正溫潤的眸色中透出了一點點的波動,眼前的這個女子雖然語氣淡然,然而因是長年在軍中磨礪出來的殺伐決斷,三言兩語間便能將他故意營造出來的尷尬消弭於無形。緊隨之而來的探究之下,不由得便帶出了一絲凌厲逼人的氣勢來。

她不用刻意為之,卻有著極其敏銳的心思。縱然是未能徹底明辨了他的意圖,但在他那迷惑人心的刺探之下,那容不得別人侵凌與窺視她軟弱的本能,在意動間便已流露出了許多男子也無法抗衡的氣度,宛如是寶劍深藏於暗匣之中,也根本不足以掩蓋住了那冷靜堅韌的光輝。

可惜的是,雲言徵只能瞧見此刻顧析臉上那閒適自在的微淺笑意,卻並未能從他宛然的微笑裡看出因她的掩飾和反擊而有了一絲微毫的欣悅。

他安然的眼眸依然是不可覷視的澄澈平和,眨眼間,四兩撥千斤地轉移了對方的話題道:“雲將軍今日前來找顧某,想必已是有所斬獲。”

他收回了若有所思的目光,落於她右手邊的包裹上,懶散地道:“不知雲將軍這幾日所獲幾何?在時日上已是有些令人覺得惋惜,若是再線上索上也無一可取之處,那麼對於即將要收徒授課的顧某而言,可真是要大失所望了。”

他安靜含笑、輕言細語的樣子,竟也能讓她的心頭惴惴不安。雲言徵深諳高手過招,只在纖毫間便已決勝負。不管他方才的出手是刺探,抑或是考量,這內心的暗戰便已是給她翻開的一課新篇章,足以讓她對他稍有鬆懈的心緒,重新地提起了更高的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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