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道出,楚睿容聞之一怔,就連雲言徵也是一怔,不明白三哥為何要在一個外人的面前明宣了她那不多為人知的字?他臉上那過於欣悅的笑容,甚至還明確地帶了一絲揶揄。
楚睿容是雲言瑾的玩伴,自然是知曉雲言徵的字,他轉而望向雲言瑾的眼中已有了絲疑惑。畢竟有顧析這個外人在,一個女子的閨閣名字如何能如此袒露在陌生人的面前,而奇怪的是雲言瑾叫的又是她的字。
顧析此刻臉上閃過了絲恍然的神色,怪不得雲言瑾一直喊他“舍之”,而今日忽然改口叫他“顧兄弟”了。怪不得當時聽到“舍之”這個字時,雲言瑾瞬間的怔忡,而後卻笑得離奇古怪了。
他的眼眸笑得溫和寧靜,給自己斟了一杯纏口湯,卻沒有酌飲,而是將青翠的骨瓷杯握在掌心上把玩,漫不經心地就著燈火觀看那杯中雲液的金色流霞。
雲言瑾這話似乎是為了融合氣氛,一面有意地忽略了楚睿容的灼灼注視;一面隨意地看了顧析一眼,笑道:“忘了給顧兄弟引見,這位……是本王的表親兄弟,在軍中任職。看看他的那個樣子,就是為了京城的血案廢寢忘食所致,顧兄弟你可有什麼法子能幫他一幫?”
表親……兄弟?楚睿容的心中更是疑雲叢生,他素知雲言瑾明慧機變,不知他這次又打起了什麼主意,以至於對於這位顧析禮遇有加,推崇備至?卻不知這位顧析是否真的有如此本事,就連京都的眾人都束手無策的案子也能理出個丁戌寅醜來?
雲言徵對於三哥忽然宣稱的表親稱謂無動於衷,一揚風袍,回身幾後落落大方地坐了下來。又閉起了眼睛歇息,對眼前的三人再一次的不予理會。
顧析眼底隱隱地閃過了一絲笑意,他垂下眼瞼,睫毛輕輕的一顫。雲言瑾既知他是學醫之人,又何故要如此一說?梳理了一下情緒,拂了拂本就無塵的衣袖站了起來,順水推舟地道,“王爺,不知在下該如何尊稱這位大人?”
楚睿容瞧了一眼他那認真恭敬的神情,心底頓起了一陣訕笑。他還以為他又會破出什麼驚人之語來了。
雲言瑾也雙手環抱,好整以暇地看著,隨口胡謅道:“這位是……雲遠雲將軍。”
顧析眉梢微揚,正經地朝雲言徵雙手執禮道:“在下顧析見過雲遠雲將軍。”
雲言徵抿了抿唇,睜眼後目光極快地朝雲言瑾一瞪,才回過眼眸來,朝他抬手虛託道:“無須多禮,顧兄請坐。”
顧析唇角微揚道,“謝過雲將軍。”復又提袍落座,笑如春風,身如籠煙。
說話之間,侍從已端著膳食魚貫而入,將那一碟碟製作得精美的菜餚分別佈下了四人的幾面。侍從又託來了水盤為他們淨手,才又紛紛地退出了廳閣,沿橋返回。
雲言徵也不和他們虛詞託禮,將身前的長髮往身後一撥,動作不似女子的斯文優雅,酒肉交錯更是吃得淋漓暢快更甚兒郎。與她俊雅的裝束與清麗的容貌一廂對比的落差不禁讓人為之側目,身為皇家貴族的金貴欠奉,亦已將禮教所束縛的舉止,統統拋棄到九霄雲外,但身上自然有一種毫無顧忌的自由不羈。
“雲將軍當真是豪邁過人。”顧析淡然自若地看了一眼後,微微淺笑道,語氣中一絲調侃似有若無。
“虛禮無用,急切行軍之時吃得比今日還要狂放瀟灑。”雲言徵的動作宛如行雲流水,一面與之笑語宴宴;一面三五下已將盤裡的半隻燉鴨吃了個精光。她在一旁備著的白帕上擦了擦手,毫無“食不言”的顧忌,不忘關懷道:“這個案子你們打算從何處查起?豫國的使者命喪於蔚國京都,只怕是不太好辦了?”
楚睿容對於她的行止早已習以為常,但對於她自小在軍中廝殺出來那堪比男子對感情更加粗心大意的心思也十分的無可奈何。他低頭用白絹仔細地擦乾了嘴角的殘汁,才清聲道:“事情發生之前,王爺遊歷在外,恰巧遇上了草原兩族聯姻被邀請留下主持觀禮;之後又有鶴州蠻番擾境,雲將軍奉命前往繳敵。在你們遠離京畿,都不能脫身之際,豫國的使者卻恰恰到了境內,京都就爆發出了這一場血腥懸案。如此仔細想來,這其中便似是一場早有預謀的連環計。”
細細的碰瓷聲響中,燭火也似因這一番話而顯得陰冷了幾分。
雲言徵嘴裡嚼著什麼,目光凝視,似在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