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邱少鵠答話,汪胡就接著說:“剛剛那個丘八已經挑明瞭,說的幾個人都藏著秘密。但我看最有嫌疑的,反而就是他自己。他一個解甲的邊軍,卻帶著北地口音,難道不奇怪嗎?北邊前線的邊軍,多就地徵召,也都是當地人。他卻跋山涉水,偏偏跑到這非親非故的南邊偏僻小地方,要說奇怪,這才最讓人疑心吧。”
“你說了那麼多,怎麼不覺得大晚上不去睡覺跑過來找我,你自己卻最可疑。”邱少鵠打了個哈欠,露出一副疲憊的樣子就要準備送客。
汪胡忽然哈哈大笑,像是遇到了什麼特別好笑的事情,指著邱少鵠道:“我為何過來找你,你自己還不清楚?難道不是因為在所有人裡面,你才是最可疑的嗎?”
“我?”邱少鵠眼睛微微眯起,等著對方接下來的話。
“你一文弱書生,按理該四體不勤弱不禁風,但這幾天看來,你不僅手腳麻利,而且體力充沛,細胳膊細腿卻能把門口那塊巨大的匾額掛上去,你這膀子至少也能有一石弓的勁力了。”
汪胡一針見血,“而且你說是趕考,卻似乎對去京城並不上心。今天接連死了人,你也不怕牽連你、耽誤了你大好前途。你這怎麼樣,看著都不像一個普通書生。”
“僅僅這樣?”邱少鵠無動於衷。
“當然不止,你給我解釋下,這又是什麼?”汪胡一邊說著,從旁邊的架子上麻利抽下來一張紙。那裡原本堆積的都是邱少鵠的雜書,此時卻被痞子精準找到了一張畫著奇特符文的紙。
“這是正統的仙門符籙,能破邪祈福,消除一切虛妄。而且畫法極為困難,若不經過苦練,連它的一個邊角也描不出來。你一個趕考書生,又怎麼會知道這種東西?”汪胡死死盯著邱少鵠。
“你是不知道赴京的辛苦?”邱少鵠的語氣依舊平淡,“一路上窮山惡水,可能遭遇各種不測。我帶著它,當然是為了消災避禍。”
邱少鵠說的天衣無縫。
“那好啊,你再給我解釋一下這個。”汪胡不依不饒,隨後拿出了一個東西,“這是你之前在大堂中用的毛筆,我特意幫你撿回來了!”
邱少鵠眼角不自覺動了一下,他忽然明白了,在剛發現張七的屍體時為什麼汪胡卻來的最晚,原來他之前是特意去撿這根毛筆。
汪胡將這個毛筆乾脆這段,裡面的內芯露了出來,一截淡紅色的奇特材料,被他用手小心拿出,道:“這是海外的火珊瑚,平時可遇不可求。我也僅僅是路過匯交群島,有幸見過那麼一株,成色還沒有這般好。當地人和我說,這也是隻有從更遠的外海才偶爾會漂來的寶物,為什麼這麼少見的東西,單單會在你的筆裡?”
“老闆娘無意給我的一根毛筆,居然這麼寶貴嗎?”邱少鵠也依舊並不承認。
“還不承認是嗎,好,那你再給我解釋這個!”汪胡用手指著邱少鵠的床頭,“生命雙修”四個大字就掛在那裡。“這四個字,若是粗通經文的人看來,自然就是錯的離譜。‘性命雙修’才是一般人知道的說法,而我當初摸索修行的手段時,粗看這句話,也是絲毫不得其解。‘性命’明明就是一件事,為何卻要配上‘雙休’?”
“但今天看了你寫的這四個字,我卻豁然開朗,原來‘生命雙修’才該是本義,‘性命’反而是一字歧義導致的誤傳。‘生’為外在,‘命’為本源,生命雙修,自然就是要內外兼得,方可為大道,這也與仙門一貫的追求不謀而合。”
“所謂‘真傳一句話、假傳萬卷書’,一字之差,就相去甚遠。但我曾翻遍所有經書,都未曾見過這般解釋。這麼重要的一句話,為何你卻像是家常便飯般清楚?”
汪胡再度上前一步,更靠近了邱少鵠,語氣顫抖:“你一定來自那個傳說中的仙島,就是從仙島上出來的人!只有那裡的人,才會帶來世間罕見的寶物,才會知道大陸上都一無所知的仙門隱秘!”
他如見到了萬貫財寶般激動,熾烈的感覺刺激著他,讓他望著邱少鵠,都不由得喘起了粗氣。
那是自己夢寐以求的一個可能,眼下就在自己眼前。
淡漠和激動的對峙中,時間在不知不覺流逝。
“好吧,”邱少鵠最終鬆口,道:“我是要去康京,但我也的確是從海外來的,這並不矛盾。”
平淡一言,卻如同激起千層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