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懷安也跟著她看,眼珠子都快掉進茶碗了也沒看出個好歹,嗓子眼裡擠出一句話:“對不起啊,我之前不是故意……那麼說的。我喝醉了,不省人事,說了什麼自己也不曉得,被他們傳了去,傷你名聲……我,我實在是抱歉!”
期間安清茗不言語,等他磕磕絆絆地說完方才緩緩道:“許縣令家風甚嚴,辱人名聲,在許公子這兒一句‘抱歉’便算完了?”
許懷安不敢看她臉色,她的話輕輕柔柔似三月春風,刮到他身上卻肖似西北隆冬。
他“噗通”一聲就跪:“你打我吧!”
安清茗被他嚇了一跳,趕緊去扶,許懷安說什麼也不起來,閉著眼嚷嚷:“你打我吧!怎麼打我都成!我爹打得一點都不疼!你打一個我試試,看有沒有我爹打得舒服!”
安清茗被要被他氣笑了,拖著椅子離他遠了些,撐著下巴看他:“我打你作甚,打了你我的名聲回不來,說不定還要吃官司。”
“不會的!”許懷安認真道:“縣令就是我爹,到了官府你也不會吃官司,他只會打我板子。”
一向與體面人打交道的安大姑娘第一次遇見這般不守規矩的人,安清茗嘆了口氣,無奈要他起身:“都說跪天跪地跪父母,許公子這一跪,折煞清茗了。”
許懷安低著頭瞎嘟囔,安清茗側耳去聽,隱約聽了個八成。
“……你不就是天嗎?”
他這話不是可以說給誰聽的,像是放在心間的一口清泉,春暖花開之際自然而然就流淌出來了。安清茗一愣,目露恍惚,自己存的那些見不得人的小心思在他的澄澈面前更顯汙濁。
她的手在寬袖裡合攏,指甲嵌到掌心裡,有一瞬間的刺痛,安清茗回過神來。
“許公子,我沒有怪你,”她笑道,“開個玩笑而已,你快些起來吃菜吧。”
許懷安猶疑著去看她臉色,依舊是笑盈盈得,像是雪色的木槿,看不出異樣。
安清茗將許懷安扶起來,安大姑娘久經商場,什麼場面沒見過,偽裝之術修煉得登峰造極。
同安清茗一道吃了午飯,又約定了學習鑑茶的時間,許懷安心滿意得地回家去了。
他到家門口時正巧遇見了許縣令的官轎,躲避不及被許縣令捏住了後頸皮:“瞧見我就跑,我是牛頭馬面嗎?”
許懷安小聲反駁:“不,你是閻羅王……”
許縣令手下一個用力,許懷安“嗷”地一聲慘叫,驚得許夫人捂著胸口快步而來:“我說這是怎麼了呢?叫的我心慌。”
她將兒子從老爺的手底下解救出來,拍拍許縣令的官服,笑得溫柔:“老爺受累了。”
“不累,”許縣令牽著髮妻的手,“進去說——混賬小子,你去哪兒!跟進來!”
許懷安與常思對視一眼,垂頭喪氣地跟進去了。
許府只這麼一個夫人,從窮書生到狀元郎,許老爺院裡沒一個填房丫頭。許夫人之所以當了這麼多年的許夫人,只生了這麼一個不成器的兒子還是許夫人那都是有原因的。
比如她三兩句話就哄得不苟言笑的許縣令眉開眼笑,一直繃緊的眼角邊紋路都多了幾條。
一旁伏低做小的許懷安看得嘖嘖稱奇,覺得他爹心情正好,是個插話的好時機,於是他一步一步挪到許縣令背後,幫許縣令捏肩。
許縣令“嗯”了一聲:“還有點良心。”
許夫人捏著帕子笑:“這孩子旁的不敢說,孝順是一等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