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青含笑聽著,像每一個聽客那般,仔細地豎著耳朵,但卻不會跟著說書先生此起彼伏的驚歎。她早知道,他不是單單如外表那般溫若,他胸中有丘壑。
堯山之戰,徹徹底底的奠定了他的軍威,平定西涼戰事後,他的下一步會是什麼?是那個所有人都想得到的位置嗎?
可是他為何仍舊鎮守邊疆不回來?是了,兵權!
若回,兵權虎符必然是要交給別人的,他立戰功,掌軍威,為的都是那兵權。
心中一動,幾乎看到了他日他站在皇城之上的英姿。她早就潛意識裡明白,這個人的心在天下,所以,兒女私情,也怎能阻他前進的步伐呢?
回到客棧,染青就進了廂房,桌案上擺著一張琴。這把琴是凌墨給她做的,用的什麼木,她不知道,只是他拿來的時候,看第一眼她就喜歡上了。
這次出來,她把琴也帶上了,既然是遊歷,看著江山秀麗風景,彈著琴,想是一件愜意的事。此時,她忽然有了彈琴的**。
手指輕撥,像是有自主意識般,琴音就起了,心中有詞,輕聲吟唱。
我遊蕩在江河山川,你卻佇立天邊遙遠。
那天崖頂狹路相逢,聽到你的輕語,看到你眼中的陣陣光芒;
頃刻間,我們就此天涯相隔,沒有道別,沒說再見;
光陰忘記了時間,只記得霎那間的留戀與牽連。
春風化雨,不變的信念如此蜿蜒;
夏月蟬歌,默默的思念無盡無邊;
秋知落葉,渺茫願望飄於天地之間;
冬去春來,乾坤難辨的早已無緣。
早已無緣......
絃斷音絕,心中有痛,染青這才知道,原來,她對他有思念。所以在聽聞有關他的事時,聽得那麼仔細,聽後心中又有失落。
離了一年又一年,已經是兩年多了,她與他早已無緣。只能偏安一處,默默聽著有關他的故事,想象著他殺伐決斷的英姿。
呵,五百人戰五萬人,那是何等的威武!
手又忍不住去撫摸胸口那塊血玉菩薩,這成了她的一個習慣。這塊血玉,她想了很多辦法,真的取不下來,唯有讓它一直掛在心口的位置。
或許是帶得久了,就有了感情,而它所在的地方,也一直暖暖的,可能就是血玉的奇妙之處吧。都說玉有靈性,也隨人,想必是這玉與她結了緣。
“曲不錯,詞太悲!”突兀的男聲忽然在屋子裡響起,染青驚站起來,四周檢視,卻見橫樑上躺著一襲紫衣,不是紫狼又是誰?
“紫狼!”她驚叫出來。
紫衣落地,站在了她面前,臉上沒有習慣性的邪笑,只是盯著她看。
染青也不避開視線,目光直視他的眼,現在對他已經不會畏懼,那雙深漆的眼早就沒了最初的凌厲與殺氣了。
她彎唇而笑:“你總是這般神出鬼沒嗎?”
一年的不見,拉開的是時間的距離,但卻沒有覺得這人有任何變化。
紫狼走到一旁坐下,冷哼了一聲:“你倒是膽大,居然一個人跑出來,就不怕再出現個江州五虎什麼的?”
“此地民風淳樸,治安很好,我也是擇的白日行走,不會那麼倒黴再遇賊人的。”
而且這一年,她倒是有讓凌墨教了幾招防身的,也勤加練習,雖然與那些自小習武的人相比,可能差得遠了,但凌墨教的都是實際的防身術,想必一般的人還是近不了她身的。
這也是她為何趕獨自上路的原因,江湖不一定險惡重重,但該有的防衛很需要。
紫狼也沒再糾結這事,而是坐到了她之前彈琴的位置。
“你要撫琴嗎?”染青欣喜地問。
只聞一次奇音,就讓她記得那般深刻,且時時揣摩,都沒有揣摩出那真正的精髓。或許真應了那句話,男人與女人總是有區別的,無論在什麼事情上,男人心中有丘壑,而女人總是離不開那些兒女情懷。
這也可能是她那首《隨心》彈不到紫狼那種境界的原因。
紫狼沒有理會她,手指撫上琴絃,修長細白。心念微動,他的手肌理紋路都白皙異常,若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把這雙手與他結合在一起,且他身上的肌膚也甚是白皙。
想起那次為他敷藥的事,不由面紅,趕緊肅清腦中的胡思亂想,凝神在他剛起的音上。
等他琴音起的時候,染青驚覺這正是她剛才彈的那曲,可是氣勢不同,他紫色的袖子與細白的手指翻飛而舞,行雲流水當如是,若不是她親耳聽到,絕難想象這是紫狼第一次撫這首曲子。
本是萬般愁緒的琴曲,被他一彈,立刻改了意境,那股清愁消散,換成白玉落珠盤,狂雁翔青空,燕剪春風,鷹穿柳浪的快樂自由的氣息,這不正是她真正的心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