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已經嫁了一處小戶殷實人家,道:“我也還好,因前面兵亂的事情,婆家對我總有一絲愧疚,故婆婆還算憐惜我,沒讓我立什麼規矩。”
邢岫煙道:“我們小門小戶的,哪有什麼立規矩這麼一說?也不用每日都請安,三日一次便可。只是每日晚飯是必要坐在一起用的,那時候陪著說幾句話就好,其餘時候婆婆是不管我們的。”
寶琴、黛玉相視一笑,低頭默默吃茶。
鳳姐注意到了,便十分嫉妒道:“你們兩個最舒服,正經連婆婆也沒有,還有英蓮也是,她如今出月子了麼?”
妙玉搖頭道:“要到二月呢。雖說生的是個女兒,可妹婿十分歡喜,高興的手舞足蹈,也不要奶媽丫鬟幫忙,日日親自守著呢,還是母親看著實在不像,把他趕出來做工了。”
鳳姐笑道:“那就好,只要你妹婿喜歡就好,英蓮也算是有福了。”
寶琴笑道:“我們不是在說寶二奶奶的事情麼?”
鳳姐聽了呵呵笑道:“她還能有什麼事情?二太太都只能忍著。”
寶琴皺皺眉道:“這寶二奶奶這麼囂張,就不怕太太慫恿寶二爺把她休了?”
鳳姐道:“二太太憑什麼?她若是敢說金桂不孝,金桂就敢指著她鼻子說這個婆婆不慈,事情鬧大了,宮裡的娘娘豈不是沒法做人了?再說這個寶二奶奶處事謹慎,又不是雲丫頭那般沒腦子的,二太太根本找不到她的把柄。更何況金桂很得寶玉的心呢。”
黛玉聽這話不對,便遲疑的問道:“史姑娘又出事了?”
鳳姐忍不住扶額嘆息了:“葉家回京了,她也跟著回來了,昨兒去我們那裡拜見老祖宗了。”
眾人互視一眼,道:“怎麼了?這不是挺好的麼?”
一提到湘雲,鳳姐就頭疼,無力的擺擺手,讓李嬤嬤說。
李嬤嬤上前行了個禮後,道:“自從上次我們送禮後,那葉家害怕了,對史姑娘便尊重了許多,史姑娘自覺有了依靠,對夫家的婆婆便不怎麼恭敬,言語上多有輕慢。又因葉家二公子面貌普通,不肯多用心待他,導致至今未有身孕。那葉家公子脾氣大,對史姑娘冷淡的態度很不高興,便納了幾個通房丫頭。其中一個有了身孕,史姑娘生氣了,直說葉家沒規矩,怎麼能在嫡妻有孕前,讓通房丫頭先有孕呢?便鬧著要回孃家。葉家老太君和太太不知輕重,以為是自家的骨血,便是通房丫頭生的又如何,便也和史姑娘鬧了起來,說她善妒,不賢。葉家的大奶奶也不管,幸災樂禍的在一旁幫腔。”
眾人啞然,惜春轉頭坐到一邊去,惡狠狠的嗑瓜子道:“她怎麼就不知道收斂!”
迎春忙問道:“後來呢?後來怎樣了?那通房丫頭有沒有生下那孩子?”
李嬤嬤搖頭道:“葉家老爺和公子都是知道輕重的,訓了他們家老太君、太太、大奶奶一頓,說了陛下舊年下的旨意,便令人灌了那通房丫頭墮胎藥,可史姑娘到底委屈狠了,便躲到了我們府上暫住,不肯回葉家呢。”
鳳姐無奈道:“葉家二公子也知道自己做錯了,如今見天的上門賠罪請人,今兒都第三天了,雲丫頭那個沒腦子的,不知道順勢而下,還在拿喬,鬧著要他下跪賠罪,我在一旁都快看不下去了。再這麼著,葉二公子的滿心愧疚,遲早要變成滿腔怒火了。如今的情形,雲丫頭便是借勢把那幾個通房丫頭都打發了也好過現在這般的折騰。何況她這樣,她夫家的老太君、婆婆能高興?早晚還是要給她顏色看的。”
黛玉問道:“外祖母是個什麼意思?”
鳳姐道:“老祖宗前兒罵了葉家二公子一頓,摟著雲丫頭直叫她受委屈了。只是今日,也勸著讓她回去,到底她嫁人了,再任性就不好看了。”
黛玉嘆道:“外祖母的話,她還是聽的,只是她這性子……怎麼就不知道改改呢?”
鳳姐道:“過幾日,老祖宗請了家宴的,你們俱是要去的,我今兒先和你們說了,你們心裡有個數,我想好了,明兒和她徹底說一說,乾脆把話都攤開,只要她有了孩子,生活有了盼頭,日後我也不管她了。”說著,自己也嘆氣了。
第二日,除了黛玉因孕行動不便外,眾人果然一起去了賈府。
史湘雲見到梳著婦人妝的妙玉、惜春時吃了一驚。在聽說眾人的夫家後,心內更是委屈:不說惜春,便是連妙玉這個尼姑都嫁的比自個兒好。
要知道妙玉夫君雖然是普通殷實家庭,但名望卻大,乃是鴻儒書院院長長子。
要知道妙玉的公公乃是當世大家,教書育人,出過六個狀元,六個榜眼,六個探花,人稱“六六六書院”。
而身為書院院長的長子,妙玉的夫君自然也是才德兼備,明年就要參加科考了,有人說以他的才華,能一路考到殿試。
湘雲的夫君回京來想進這個書院,找了多少人情,費了多少銀錢,筆考的時候依舊沒過。
湘雲望著衣著光鮮亮麗、滿面春色的妙玉,滿心不是滋味,對史家更是不滿:叔叔嬸嬸當初對自己也忒不用心了,連這樣好的親事都錯過了,到頭來便宜了一個尼姑,卻連累自己跟著個泥腿子過那種沒規矩的苦日子。
鳳姐懶得理會突然失落下去的湘雲,只引著眾人往賈母上院走:此時不便,待會閒了再收拾她!